南戲傳奇/醉菩提/第三十一齣
第三十一齣 佛圓
末上閒來彌勒空中戲，悶向毗盧枕上眠。撒手便能超十里，低頭端不讓三賢。老僧德輝。今乃濟公百日之期，與他下火，靈龕已發在虎跑寺前松林之內。你看他一生德行，十六所朝官，二十四路太尉，一十八行財主，多來拈香弔送。內喝道介聽得喝道之聲，想是甚麼官府來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清名萬古傳。二小軍、小生、末同上
勝如花小生、末愁思苦，秋氣涼，正値淒涼悒怏。聽嘹嘹雁影離群苦，滴滴朋情悲悵。我那表弟呀，猛見此靈龕供養。合痛煞人心廻淚汪，苦煞人腸摧意傷。濟公，你平日好酒，今日奠你一杯。奠介一滴難忘，西方路恐無佳釀，願鑑此微忱尚饗。要相逢是夢裡黃粱，要相逢是夢裡黃粱。
末請到客堂待茶。小生、末同下二旦上
前腔來何遽，去恁忙，來去分明所往。貼我姊妹親見寄書寄畫，原來已歸西去了，旦可見一靈不滅，是個活佛。今日火化，不免拜送。你本是鳳趾麟祥，今做了雲行水響。臨去也還留欽仰。二旦此間已是，果然供養靈龕在此。哎呀。師父呀，合痛殺人心廻淚汪，苦殺人腸摧意傷。有酒在此，我姊妹二人，敬你一杯。奠介一滴難忘，西方路恐無佳釀，願鑑此微忱尚饗。要相逢是夢裡黃粱，要相逢是夢裡黃粱。
前腔丑、淨窮阿溜，富老黃。皆出吾師供養淨想當日犯了天嗔，感吾師回天力仗。丑自家王阿溜，淨自家黃小乙，聞得濟公今日火化，特來拜送。靈龕已供養在此，我那恩人師父呀。誰料是飛身竟往，合痛煞人心廻淚汪，苦煞人腸摧意傷。有酒在此，奠上一杯。亦見得我們一點孝心。奠介一滴難忘，西方路恐無佳釀，願鑑此微忱尚饗。要相逢是夢裡黃粱，要相逢是夢裡黃粱。
丑、淨下二小軍引副上
前腔副天恩賜，太后賞，特賜金珠頒降。肉林上養出金身，酒池裡蓮花開放。進介小生、末上跪接介副聖上特旨，太后懿旨，南屏山淨慈寺書記道濟禪師，現身說法，撒手西歸。功德場中，萬千靈異。特賜御祭一壇，金珠五萬，營葬建塔，欽命宋保拈香，謝恩。眾萬歲。副請過聖旨。小生、末香案供奉。副祭禮可曾齊備？末已完備了。副聖上着俺拈香。濟公師父受我宋保一拜。爇名香，皇恩浩蕩，痛殺人心廻淚汪，苦殺人腸摧意傷。方纔在聖上面前，請得御酒一樽，特奉師父一杯。奠介一滴難忘，西方路恐無佳釀，願鑑此微忱尚饗。要相逢是夢裡黃粱，要相逢是夢裡黃粱。
二旦、丑、淨暗上小生請長老下火。末中立介末天台散聖無人識，臥柳眠花恣飄逸。如今脫卻臭皮囊，無位真人赤骨立。大眾聽者，冷泉參透豁堂禪，到處逢人誇即溜。胸藏萬卷書，筆掃三千首。放浪在短巷長街，說法在茶前酒後。火燒舍利靈丹，何啻八觔四斗。咦，現在曾過天台，認得濟顛面否？大眾念佛禮拜。眾阿彌陀佛。眾拜介
玉交枝眾合詩緣酒帳，付無明烈烈焰光，紛紛舍利從空降，信吾師功行非常。去時極樂蓮煎香，生時顒望添惆悵，不竪牢石火電光，不竪牢石火電光。
生佛裝上，二童執幡，韋馱隨上，高立介眾烈火光中，現出一尊金身羅漢，想是濟公現身了。生大眾眷屬，道濟問訊了。眾阿彌陀佛。生六十多年來，多承大眾供養。今日歸去，特來致謝。眾眾生愚昧，對面不識，望菩薩少駐雲駢，開示因果，功德無量矣。生善哉呀，善哉。
點絳唇你問俺向日因緣，我問你眼前姻眷。誰分辨，東土西天，一樣頭和面。
眾吾師既是西天活佛，為何奪舍東遊？生哪，
混江龍只為那塵情一線，把八功池七寶座暗勾牽。因此上喝開獅子，鑽入猴圈。猛見了花香酒麗，險些兒跌下了黑獄黃泉。感得遠豁堂老和尚，一味的婆心度世，鼻孔撩天。見俺塵迷阿，劈頭便喝，當面加拳，喜得俺一聲竹篦子，觸動了半偈悟從前。眾既悟大道，何不持齋？生說不得海棠花不依蓮座，我只道杜康城遷近祇園。你道是尋常不費酒家錢，卻不道因由難脫葫蘆縴，也是塵緣未了，暫時間夙孽牽纏。
小生前立介弟子毛子實，求菩薩一言，以為終身記念。生俺與你冤親也非淺也。
油葫蘆可記得闖入黃泉把夢圓，苦滴滴馬不前。若不是修元帶酒奪生回，這時節披枷帶鎖在森羅殿。小生原來向日冥中，是吾師垂救，毛子實一向昏昧不知，祈求懺悔，以釋前愆。生則無過修身報國勤行善。小生退介末前立介今日眼見活佛度世，俺沈某不願為官，亦願出家修行了。生既要修行，那在出家？則須看俺今日過，誰保得明朝健。這靈光莫苦被那妻兒騙。好向龍華會上結良緣。
末退介旦前立介弟子蒙大師開示，今已洗心向道，如何了此生死？生咳。
天下樂說甚麼死死生生實可憐，冤也麼愆，孽債纏。只一句阿彌陀佛六字禪。旦退介貼前立介賤妾沈冤山積，孽障海深，求活佛慈悲，可能超度否？生既肯懺悔，何在孽冤。只問你孽因那裡生，緣從若個牽，只要你肯回頭緣不淺。
貼退介丑前立介濟師父，俺王溜兒蒙師父指教，捉得個促織兒，賣了五百貫寶鈔。若然再窮起來，那裡尋師父救苦。
哪吒令生休道宋公公有緣，原賜你價錢。休道促織兒有緣，掙與你孽錢。丑退介副前立介本監虧殺了這個蟲兒，不但爭了一番惡氣，又得了一注金錢，不知是何因果？生休道王溜兒有緣，得這注金錢。這段因緣，說亦話長。當初太后諸人，乃是一寺僧人，你卻是施主，眾僧受了你許多金銀，許做道場，眾僧不肯虔心禮誦，該今世加利倍還。那王溜兒，亦是僧人，你卻該他五十貫寶鈔，不曾還得，該今世十倍還他。我見你等一個個你還我欠，我欠你還，翻來覆去，沒個了期，故將這顆舍利子，化為促織兒，與你們消除了這場因果也。眾阿彌陀佛。生今世裡不見償，再世裡成讎怨，我與你解釋了冤愆。
副退介淨前立介呀，師父。我黃小乙若沒有活佛救護，已被天雷打死，至今大恩未報。生哪，
鵲踏枝你自去感上天，上天也得見憐。傳示你孝敬雙親，自能勾去保生全。淨不知我前世裡作何罪孽？生你前世使用假銀，該受天嗔而死，前世裡曾造一大士金像，有此佛緣，故遇我來救你也。淨阿彌陀佛。生若不是這些兒善願，險些飛雷霆送了殘年。
淨退介眾如此說來，出家人亦不消斷酒除葷了。生咳，是何言哉。千百年劫中，只有道濟一人。大眾休錯了念頭。葷酒雖是我的玩世、亦是俺的夙孽。大眾從今，一心持齋精進，切勿以道濟為藉口，正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也。
寄生草戒律是如來造，修行人當奉言。有一個劉伶好酒遭刑憲，有一個青蓮好酒窮荒貶，有一個畢卓好酒官箴譴。若悟得糟丘麴嶺也是金仙，不悟的三杯五盞禪心亂。
眾多蒙活佛開示，不知可有相見之期麼？生相見之期，在爾等各人心上，休來問我。
尾聲早精修，能相見，回首西方路不遠，這一答七寶金蓮，那一答給孤祇園。大眾行善者，道濟問訊了。眾阿彌陀佛。生留心聽我言，為人要忠孝當先，還要積德行善，包你西方只在眼兒前。
生、眾神下眾一道金光往西方路兒去了，不免望空拜送便了。
山花子借歌聲說法將人勸，詩和酒亦有因緣。肉蒲團色中造冤，酒菩提醉裡昇天。看眼前何多濟顛，誰人悟得酒是禪。果然斗酒詩百篇，擲下杯盤，無限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