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西湖扇/第十六齣
第十六齣 雙題
二郎神慢旦難存濟，嘆薄命羈囚累繫。聽雁唳長空雲似水，正塞北晚秋天氣。馬上胡笳知幾拍，似敗葉因風自墜。傷心處，銀缾墮井，無地追尋消息。出扇介
一重愁，兩重愁，塞北江南無斷頭，羈身似楚囚。恨難收，淚難收，團扇悲秋不待秋，相思付水流。奴家宋娟娟，自與顧郎別後，曾以詩扇許托終身。時時收藏懷袖，誰想遭逢兵亂，孤身被擄，南北各天，此身生死不保。這段姻緣也索罷了。今夜宿在清風店，這是真定府了。你看一庭秋月，無限淒涼。
二郎神空垂淚，嘆孤蓬，任飄零無地。涼月空庭寒不寐，西湖曾誓。畫橋柳偃花低，那月落杯香肩並倚。想當日題詩贈扇呵空羅扇團圓計日。合枉留題，似御溝流水，紅葉東西。
我想那扇頭，原有一女子題詩在先，後來在湖邊失落，才到俺手中。今日他也是枉然了。
前腔癡迷，遊絲易散，落花難起。柳絮沾泥心不已，湘皋留珮，蕭娘流落誰知？空面掩琵琶和淚漬，縱有字賓鴻莫寄。合前
旦虛下。丑末扮夜巡軍士上自不整衣毛，何須夜夜號。這些被難的小娘們，從來是不出閨門的。如今落在難中，一路上只得坐車騎馬，冒雨冲風。一個家啼啼哭哭，苦的當不的。這清風店是燕京大路，我們奉元帥將令，把婦女先解入京。今夜好月色呀！角聲不斷，胡馬悲鳴。這些婦女在院子裡睡了，阿哥，稱此無事，你取筆硯來，把這婦女花名冊寫起來，好點名。末取筆硯寫介正黃旗下婦人一名宋娟娟，係錢塘人。鑲黃旗下女子一名宋湘仙，杭州府人。這兩個姓名來歷相同，想是姊妹了。正藍旗下李如花，王鬼臉，係娼婦，原籍不同。這些婦女都睡了，我們各自歇息罷。下。旦持扇上你看這些押車的軍兵，都自去了，稱此月色，正好在廊下閑步一回，我想此乃南北大道，士客往來甚多，何不將奴家流落苦情，作詩一首，題於粉壁之上。那顧生雖是文士，海內知名，倘有便人傳去，他以千金贖我，再續前緣，也未可知。呀，恰好有筆硯在此。放扇取筆思介
囀林鶯旦風飄霜葉辭樹飛，陌頭回首羅幃。拂牆題詩介妾夢如翔風，飄然振落葉。不入郎羅帷，乃逐塵沙陌。唱更迢迢萬里羶車，似漢宮遠嫁明妃。又題介武林遇顧生，知心不徒悅。紈扇訂幽盟，百年珮未結。忽爾天地崩，遂令山川別。塞馬嘶寒風，玄冰真慘裂。唱秋風燕子，知王謝誰家門地。題介顧郎爾多情，豈忘西湖月。媒妁留詩扇，悲酸難再說。放筆遺扇介憶佳期，西湖明月，留不住舊腰圍。
詩已題在壁上，不免自己吟詠一遍。
啄木鸝旦題詩就，和淚揮，粉壁淋漓悲又喜。那生如見這詩呵，投至得雁足傳書，拚千金蔡琰重歸。怕雲迷錦字人難覓，蒼梧竹老湘娥泣。悲介望依稀黃塵哀草，消不盡數行啼。
內云那間壁小娘子睡罷，只管絮絮叨叨，明日還要上路。旦驚忘扇下。小旦上角聲悲自語，月色好誰看！隔壁喧嚷，俺宋湘仙自經擄北來，不覺又是深秋了。外吹角介
集賢賓小旦中宵嗚咽寒角吹，奈魂斷香閨。青鬢風沙羞再理，聽啼烏孤影難棲。殘燈獨對，見慘淡一天霜氣。行科還自悔，當初不上揚州，那有此禍！生逼做烏孫遠配。
你看粉牆一帶，有數行墨跡。念旦詩介西湖宋娟娟題。這分明是一個大家兒女了。既說得遇顧生，如何又說是未嫁？俺不免也將此愁寫詩於後。題詩介江上胡笳夜半哀，廣陵潮盡大旗開。將軍戰死殘城破，薄命紅顏馬上來。落花飛絮任高低，面掩風沙馬北啼。誰把千金酬孟德，鑲黃旗下贖文姬。錢塘宋湘仙題。投筆見扇介何人遺下詩扇在此？看扇驚介呀！這分明是我春間所題，西湖失去，因何在此？
簇御林小旦還珠痛，合劍悲，似孤山鶴再回。這扇兒不知落在何人手中？今日又得相逢。那多情物在還重會，況人生離合能無異？又添了一首新詩在上。合果稀奇，那舊詩成讖，新句是誰題？
我曉得了，上有贈娟娘為聘，這就是牆上題詩的女子了。只是軍中人多，不得通個信息。
前腔天將曙，馬亂嘶，又連營動鼓鼙。把扇兒且自牢牢記，這新詩舊恨非容易！我想那人失了此扇，又同我湖上失落的是一樣。合果稀奇，一詩二美，得失總難窺。
且自收藏。內掌號催行科快上車子走罷。
尾聲小旦逐牛車，隨征轡，更千軍萬馬去尋誰？他日方知扇是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