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眉山秀/第十五齣
眉山秀 卷下
第十五齣 契合
副淨持書上
須信饑來不堪煮，誰云一字値千金。
我，柳思春。前日闖到文娟家中，搶得秦學士詩稿一本，就尋那包仰崇，粧了老秦到文家去，指望賺他些錢鈔。誰想被這丫頭識破，掃興出門。近來再沒個大老官幫幫，弄得衣破鞋穿，七饑八飽。只得將這本書兒賣幾文錢來，買個點心充饑。偏又命苦，走了半日，再無人買，不免再到那邊去。行介
南呂過曲秋夜月命運低，一向無生意。賣本書兒為活計，街坊串到多狼狽。苦難捱饑餒，恨難求柴米。喊賣書下。生衣巾、雜同上
一江風生客天涯，去國身千里，煙水茫無際。我，秦少遊。被謫離京，已行至長沙地面。這幾日獨坐舟中，好生悒鬱。方纔泊舟，不免到岸上閒步一回。行介睹滔滔浪蹴天浮，楚望稱南紀。咳！我想楚屈原被謗行吟，漢賈誼才高作傅，千古英雄，俱埋沒此地。湘江屈子悲、湘江屈子悲，星沙賈傅羈。弔遺蹤頻灑英雄淚。
副淨喊賣書上
寶劍贈與烈士，紅粉賣與佳人。
生你賣的是什麼書？副淨是一部名人詩稿。生接看、笑介原來是我的詩集。副淨背介啐！又撞着一個假秦學士來了。奪書走介。生扯住介這書委實是我的。說個明白，我就買了。副淨看介不信果然是秦學士！連揖介秦大人！秦老爺！生我實是秦少遊。你這書是那裡來的？內中必有緣故。副淨這本書是一個女客人家的。生此女名喚什麼？副淨叫做文娟。他極慕秦爺大名。說不遇秦爺，決不失身。生細想、點頭介。副淨因此把這書呵，
前腔勝珠璣，什襲多珍秘，吟詠偏心醉。生是曾有一青樓，住居長沙，名喚文娟。他前日遣人到京，寄郵筒一首新詞，曾把深盟締。副淨難得秦爺光降，何不去訪他一訪？生他家住何處？副淨就在咫尺，小子奉陪。生既如此，就行。同行介，合情牽萬里絲、情牽萬里絲，書成兩地媒。喜萍蹤酬卻三生契。
作到介。副淨待我先進去。呀！為何閉門在此？敲門高叫介開門！開門！淨上
門庭清似水，剝啄為誰頻？
開門介原來是柳官人。你曉得娟娘久不見客，到此何幹？副淨如今真正秦學士老爺在此，快請娟娘出來。淨既如此，請到堂中坐了，待我通報。淨下，生、副淨坐介。副淨秦爺若不到此，那曉得娟生如此志誠。淨上娟娘說：前日柳官人同了假秦爺鬧炒一場，為此杜門謝客。若果係秦爺，乞書前日娟娘所寄的詞，便出相接。副淨這個何難，取筆硯來。生念前「偷聲木蘭花」詞、寫介，淨傳進介。副淨若非秦爺，幾被難倒。淨忙上娟娘多多拜上秦爺，請少坐，就整妝出來了。生大奇！大奇！小旦上
南呂引子臨江仙頭報道才郎驚倒屣，幾回疑是愁非。
副淨娟娘，如今還你真正秦爺了。小旦大人請上，容妾拜見！生小弟亦有一拜！副淨喝興、拜介，各拜介。小旦人中龍鳳，何期偶降塵凡。生夢裡鴛鴦，喜得乍親珠玉。副淨揖介娟娘如何謝我？小旦笑介、各坐介。小旦請問大人，何事遠離京邸？
南呂過曲繡太平繡帶兒生小弟呵，只為攖鱗諫，微官敝屣。小旦如今待往何處？生郴陽遠謫孤棲。副淨路經此地，得遇娟娘，真可稱有緣千里能相會矣。生泛羈臣萬里湘流，引漁郎一棹桃溪。小旦賤妾久慕英名，時誦尊製。向來呵，醉太平神馳，彩雲望斷帝城迷，喜驀地乘鸞飛至。副淨旅懷春思，破兩天寂寞，一天歡喜。
小旦向諷瑤章，如誦謨誥。前蒙裁和，益切佩膺。但九秋渴慕，一旦欣逢，佳會良辰，乞求珠玉，以垂不朽。副淨有理、有理！秦爺天才，當面做他一百首。生笑介那日新婚三試，今朝乍會一篇。兩地良緣，如合符券。徜非少遊，險被難倒。向小旦介把什麼為題？小旦求題燕子樓古詩一首。生寫介
三解酲三學士生想着那燕子樓中月似水，怎比得章臺柳色依依。則我這悠悠寄恨難憑筆，作看小旦介覷着你脈脈傳情半屬眉。放筆作完介。小旦念介百尺樓高燕子飛，樓上美人顰翠眉。
將軍一去音容遠，只有年年舊燕歸。真佳作也！請完了。生下半首留得卿家續成。副淨妙，妙！文娘正該與秦爺合做一首。小旦鄙才何堪續貂！生一定要請教。小旦寫介解三酲今日裡呵，絕勝卻題向梧桐風墮葉，說什麼撥盡琵琶淚濕衣。作完介。生念介春風昨夜來深院，春色依然人不見。
只餘明月照孤眠，回望舊恩空戀戀。妙絕！妙絕！生、副淨合情詞麗，真個是詩稱雙璧千古爭奇。
副淨閒話半晌，太寂寞了，快把酒來喫。小旦向生介草草理樽，殊多慢褻。生匆匆造謁，遽擾郇廚，何以克當。各坐介，生、小旦相對細酌，副淨狂飲介，雜同淨下
大節高大勝樂合風光好，香泛瑤杯。映嬋娟浮綠醑，瓊漿未飲心先殢。節節高詞中意，想內期，天邊會。武陵喜接仙姝袂，文園頓解相如悴。莫惜沈酣醉瓮邊，須知痛飲中山味。
副淨醉臥地介。小旦呀！柳思春竟已酣睡了。各立介、生執小旦手介。生酒力不勝，良夜苦短。通宵絮語，趁此未央。小旦長嘆介。生九秋心憶，一札魂飛。因去國以來湘，恰乘風而訪戴。天假良緣，曷興長嘆？小旦才子雖屬多情，文人亦云無行。倘他日有白頭之吟，便終古抱紅顏之恨。生蒙卿眷眷，予亦惓惓。倘至渝盟，有如皦日！小旦盟言在耳，妾亦同之！生指介皓月當空，我和你就此一拜。小旦如此甚好。共拜介
東甌蓮東甌令合天懸翠，月浮輝，願效團圓永不虧。心堪化石堅盟誓，縱石爛心靡碎。共起介。生攜燈照小旦介燈前重覷遠山低。旦低頭、共攜手介金蓮子合且共入黑甜鄉錦雲堆，蝶夢宿花迷。
下。淨上堂前人寂寂，地下睡齁齁。秦爺同姑娘進去睡了，那個躺在地下？看介呀！原來是柳思春這酒鬼。作拖起介柳官人、柳官人，起來！副淨作醉態介好酒、好酒！再喫不得了。淨你也有喫不得的日子？副淨原來是老湯。淨啐！怕不是燒湯的，要你叫名叫姓。夜深了，請回去罷。副淨阿呀！我如今幫了秦爺到你家來，帶挈你家姐姐做個奶奶，你做個起家大叔，我就是趕不出的門客了。還要推我到那裡去？淨既如此，今夜權同我睡了再處。副淨多謝！多謝！如今和你好朋友、好弟兄了，熱些的燙殺酒拿一壺來，大家喫個酩酊。
尾聲淨今宵共醉圖酣睡，副淨和你好結個盟兄盟弟。合也算做一樂青樓實燥脾。
淨殘羹餘瀝實堪誇，副淨暢飲高歌興自佳。
合酒逢知己千鍾少，受恩深處便為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