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望湖亭/第四齣
第四齣 懷甥
雙勸酒淨時巾色衣上鶯喧燕忙，春風飄蕩，宵寒夢長，怎熬孤曠？好教咱沒計思量，又何日燕爾新房？
小子生來不俗，從幼有些蠻福。身是淞城縣人，家在望湖亭北。雖則是祖宗掙下這田園，也虧俺娘親勤儉多勞碌。莫道平沙萬頃少人煙，卻是腴田四石多收穀。那怕他春水汪洋，更喜是秋風淅肅。春來湖畔梅花白雪香，桃花歷盡菜花黃，秋到鱸魚正美蟹又熟，黃雀堆金野鳧綠。如此受用更風流，不見兩袖吳綾飄大幅？新興摺帽薄沿邊，寸半靴頭雙纏足。雖然打扮能在行，怎奈龐兒忒齷齪。千圈萬圈總一麻，不黃不白難收捉。為此姻緣湊得遲，夜夜淒涼獨自宿。真個高來低不就，且是貧貪富不欲。俺娘說，你娶妻莫恨無良媒，卻不道書中有女顏如玉？我的娘，寧可一世孤眠，教我把書兒怎讀？貼旦內叫我的兒，讀書自有好處。淨阿呀，說甚麼金榜題名，那些是洞房花燭？笑介小子不是別人，淞城顏秀是也。年過二十，未有妻房，又被母親拘管讀書，甚是苦惱。只得到書房中吚幾聲兒，也應一應故事。看書介呀，怎麼一般的書，又有粗細不同，高低兩樣？卻是為何？待我想一想。
前腔粗書數行，字兒疏爽，蠅頭幾雙，把眼兒遮障。拍案介阿，我如今曉得了！只道是筆尖摹倣，卻原來是印板傳揚。
噯，今日才知書是印，何勞筆底太匆忙？如今也有些悟頭了，且到亭前閒步步兒。小旦扮青衣上綠慘雙蛾不自持，數聲啼鳥上花枝。如今不在花紅處，為報東風且莫吹。奴家黃氏，名喚小正。從幼在顏家，蒙老安人養育為義女，今年一十六歲了。雖是相看不薄，只是未有對頭。仔細想來，嫁得一個好郎君，也不枉為人一世。方才主母教道，悄悄看大官人在書房中怎生讀書，不免走去看他。咳嗽介。淨見介小正來得妙阿！小旦老安人教我來看你讀書。淨正在這裡想你。小旦想他何幹？淨小正，可憐見，寂寞得緊，和你摟摟兒去。摟介。小旦閃開介。淨小正，你不要這般不在行，我對你說阿。你看，
玉抱肚春光一晌，霎時間紅銷翠亡。値錢時不做人情，到頭來歲老珠黃。那時節呵，小旦那時卻怎麼？淨雙雙把手去招郎，郎不來時枉斷腸。
前腔小旦官人閒講，沒來由心癡態狂。讀書人一味虛花，那些兒伴得嬌娘？淨難道罷了不成！小旦巫山不是雨雲鄉，又在巫山西壁廂。
貼旦內叫小正那裡？怎麼不來回話？小旦來了。貼旦扮顏母上從來健婦持門戶，絕勝孱夫受苦辛。我孩兒不肯讀書，不免去訓誨他一番。淨見，揖介。貼旦我兒，傳聞縣中考快了，怎麼不用心讀書？淨孩兒為此，日夜用功。貼旦果然麼？不要哄我阿。孩兒我與你說，自你大姨沒後，只有外甥錢子青。一向往來親密，為何這幾時不見他來？淨表弟在玄真觀中讀書，不肯出來孛相。待孩兒羞顏小乙去請他來會會，何如？貼旦如此甚好。我想錢家外甥阿，
月上海棠他名早彰，垂髫已跨群英上。淨豈翩翩年少，紙貴洛陽？貼旦不要是這般說，那小官人雖則孤窮，歎齏鹽此日家風，羨鐘鼎他年宅相。快寫封書去。淨又來多事。差人去，口請便了，我那裡耐煩寫甚麼書？何必郵筒往？口傳母命，絕勝八行。
小旦說那裡話？還是寫封書去請他才是。你在此寫，我喚顏小乙來送去。正是：因過大雷澤，莫忘幾行書。下。丑上上命差遣，蓋不由己。自家孔一，淞城縣中一個陰陽生。本縣大老爺看了觀風卷子，上司發落案來，今早許多秀才每，謝考者紛紛喜色，領賞者嗷嗷待餔。真個是百樣鑽求，千般奔競。只不見那領案的錢萬選到來，我每老爺倒發一個名帖去請他相見，又分付道，錢秀才是個貧儒，不許索他酒錢。晦氣，教俺那裡去尋他？聞得望湖亭顏家是他至親，特地跑到這裡來。有人麼？小生應來了。上莊門非似海，容得外人敲？自家顏小乙便是。是那一個？丑來請錢相公的。小生錢相公不在這裡。淨誰在外邊？呀，是孔兄。一向此來為何？丑本縣老爺取中錢萬選相公第一，特來相請。這是名帖兒。淨錢子青取了批首，好眼睛阿！這般窮儒得他提拔，難得這位好縣公哩！
前腔他來此邦，廉名遠近馳清望。丑更無私天地，有用文章。淨子青是俺表弟，你不要小覷了他。割雞兒小試鉛刀，奮鵬翼大魁金榜。小乙，你就拿本縣太爺的名帖，到玄真觀中去請錢相公。小生就來。合郵筒往，試問何如、夢草池塘？
丑小弟就同顏阿叔去走一遭。淨是麼，薄意三釐，一壺自飲。丑倒要顏大官費鈔，多謝了！淨小乙，你就與孔兄一同前去。
青門路接鳳凰池，小生邑人爭識馬相如。
丑多才自有雲霄望，合誰道皇家結網疏？
丑請了。同小生下。淨也虧這小官人，待我說與母親知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