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斷髮記/第二十齣
第二十齣 淑英憶夫
似娘兒旦上月色薄秋衣，惟有箇瘦影相隨。征夫此際心千里，永懷不寐。應思玉臂，幸念香閨。
秋風蕭颯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雁南朔，念君北征思斷腸。懨懨思歸戀故鄉，何為淹留寄他方？賤妾煢煢守空房，憂思求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絃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奴家自從丈夫去後，容貌毀瘁。不事膏澤，常讀佛經，不食肉味久矣。近來聞得胡人入邊，官軍敗績，兵家勝負雖未可量，但我丈夫數載從征，杳然無信；累經赦冒，不見回家；日前著老王到長安爹爹處討個消息，去了許久，也不見回。這些時使人寢食不安，況今晚又是中秋佳節，婆婆姑姑已睡去了，奴家自在月下消遣片時，多少是好。望月介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故人千里，知他安否？遠別悠悠滯不還，別時容易見時難。那堪獨對中秋月，河漢無雲玉宇寒。
二犯朝天子河漢無雲玉宇寒，滿目飛明鏡，素影團，何時雙照淚痕乾？晚妝殘，絡緯秋啼金井蘭。美人遠隔雲端，書沉彩鸞，光照秦樓滿。不見吹簫伴，香霧濕雲鬟。涼氣侵羅帷，戍樓間，一聲羌笛，愁腸寸斷。
百沸蘭湯香更溫，晚來懶浴向金盆。何當三五清秋夕，驚鵲南飛月滿林。
前腔驚鵲飛南月滿林，明透重帷靜，照我身，清輝仿佛眼中人。桂華新，忽憶窗前疑是君。姮娥獨宿誰憐？香消繡裀，沒個魚鴻信，寄此鴛鴦恨。燭滅翠娥顰，人遠銀蟾近，黯傷神，深院黃昏獨閉門。
清漏迢迢報玉籌，踈簾一一上瓊鉤。欲知此望傷心地，銀漢無聲徹曉流。
前腔銀漢無聲徹曉流，直欲乘槎去，問牛女，槁砧何日大刀頭？恨悠悠，斟酌姮娥耐九秋。多因惹病牽愁，衣鬆帶收。掩過丁香扣，剩卻芙蓉皺，憔悴自成羞，漸比黃花瘦。懶登樓，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幽怨沉沉坐碧階，流光願得入君懷。夜深忽憶少年事，猶記新婚燕爾排。
前腔猶記新婚燕爾排，幽室聞郎喚，不一回，羞顏向壁未嘗開。及和偕，語笑願同塵與灰。一從夢斷陽臺，行雲不來，況遇中秋會，對月空長拜。鬢亂墜金釵，風急飄羅帶，步蒼苔，零落瀼瀼濕繡鞋。
餘尾龍城萬里愁無賴，燈下羅衣羞自解。強擁寒衾，又聽得，畫角哀。
摘盡庭蘭不見君，紅巾拭淚生氤氳。
明年若更征邊塞，願作陽臺一段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