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彩舟記/第九齣
第九齣 詩挑南呂用蕭豪韻
引子臨江仙生上浴浦仙姝望不遙，神光彷佛霞標，情愁無奈繫心苗。瓊漿雖易得，玉杵恐難遭。
踏莎行鏡裡看花，水中撈月，美人欲近無由得。但將彩筆寫情悰，淋漓滿紙啼鵑血。
卑人前夜邂逅吳小姐侍兒，託以難字往問，實則探彼之心，不知可有回言傳示。但恐風順開帆，小姐便有好意，總無用也。月兒漸上，我且在篷窗下閑坐片時。
過曲金落索歸舟泊野橋，明月懸官道，何幸鄰航，瞥見嫣然笑。他低回淥水邊，似夭桃。我空做了柳眼青青佇望勞，嫦娥縱愛人年少，衹怕日暮江城未可邀。心頭事，兩邊都寄往來潮。你也難拋，我也難拋，這音徽專待青鸞報。
前腔小旦上人前慣做喬，就裡深藏竅。我衹道桃李無言，誰知他偷向東風笑。怪不得厭厭鬼病纏，度昏朝，浪想銀河駕鵲橋。我夜來問字擔驚怕，他滿紙蠅頭都是自盡招。西廂下，紅娘不惜往來勞。鶯也能調，燕也能調，我衹怕偷寒送暖人知覺。
生望介呀，那船頭上是他侍兒，我須過去，問個消息。生行上岸。小旦亦上岸。相見介。生揖云小娘子，前夜冒瀆！小旦還拜介多謝先生佳惠！生今日在篋中，撿得吳綾一端，尚欲奉贈。小旦益復何堪！生我所問難字，不知小姐肯見教否？小旦我小姐笑道：豈有秀才不識字者乎！生笑云小姐真乃是有心人也。小旦袖中出紙云小姐俱注在旁邊，先生拿去細看。生接看介呀，閨閣之秀，我衹道長於針工，誰知他精於翰墨，可敬可愛。
宜春令真是超蘇蕙，壓薛濤，我想他指纖纖揮來彩毫。這般難字，目中識認無庸考。村學究怎望藩籬，女校書堪稱師表。背身低唱問鯫生可能天假良緣，配伊才貌。
前腔小旦我小姐呵，不把金針弄，便將彤管操，但吟哦陽春調高。生小姐這樣聰明，一定是能詩的。常言道：近朱者赤，小娘子想亦善吟。小旦我一丁不識，休猜做康成之婢心思巧。小生小姐既無人唱和，縱有詩才，恐不發興。小旦他怕埋沒錦繡心腸，衹得自歌詠春風花草。背身低唱似這生瀟灑風流，可稱同調。
生背身云觀美人將難字注來，略無嗔怪之心，諒必可動。我將詩柬令這妮子持與他看，似亦無妨。轉身對小旦云小娘子少待，我去取一東西來。生急下。左手持詩帖、右手用袖包吳綾上小娘子，我今日對此江景偶成一詩，不知做得是否，煩你送與小姐評之。遞詩介。小旦不接云這詩怎好拿去？生泛然之作，於理無傷。方纔所言吳綾在此，千乞笑納。小旦呀，先生以此賜妾，實為傷惠。妾若受之，能不傷廉。生些須表意，何勞避嫌。小旦背身云他兩下俱已有心，我便持將詩去，想小姐亦不見怪。轉身云詩柬我替你轉達，這吳綾斷不敢收。旦內叫素娥在那裡？小旦小姐尋我，快上船去。小旦轉身急行。生將詩並綾納入小旦懷中。生白雪非難和，小旦明珠惜暗投。小旦下。生姻緣成否，衹在妮子這一行。不知今夜可能得個消息。
節節高無由破寂寥，弄風騷，江頭春思知多少。我這一首詩呵，也不望瓊瑤報，衹做綠綺挑。玄霜搗，瑤池容易通青鳥，又不是朝雲暮雨陽臺杳。應念書生寢食忘，憐香惜玉情顛倒。
尾聲夜闌何事無音耗，我獨倚船窗燭影銷，莫不是花滿桃源隔斷潮。
膩紅愁態靜中深，空把新詩竟夕吟。
好似和針吞卻線，刺人腸肚繫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