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千鍾祿/第十齣
第十齣 慘睹
生緇衣、笠帽，小生道裝、挑擔上白大師走嚇！
傾杯玉芙蓉生唱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小生合唱四大皆空相。歷盡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壘壘高山，滾滾長江。生白我自吳江別了史徒出門，師弟兩人一路登山涉水，夜宿曉行。一天心事，都付浮雲。七尺形骸，甘為行腳。身似閑雲野鶴，心同槁木死灰。唱但見那寒雲慘霧和愁織，受不盡苦雨淒風帶怨長。生白徒弟，前面是那裡了？小生是襄陽城了。生是襄陽城了。咳！生唱雄城壯，看江山無恙，誰識我一瓢一笠到襄陽？
內走嚇！小生後面有許多車輛兵馬來了，且閃過一邊，讓他們過去。下。外、末拿鎗、哨子帽。雜扮車夫，四輛。淨扮將官，押上
刷子芙蓉淨唱頸血濺干將，屍骸零落，暴露堪傷。又首級紛紛，驅馳梟示他方。淨白咳！俺想皇爺殺了多少大臣，就在京城號令罷了。又聽那都察院陳御史之言，說凡係那處人，把首級發在本處號令。把頭兒裝了數十輛，着咱們各處分解。這樣苦差，好不煩惱。快走，快走！眾應。唱活門淒涼，嘆魂魄空飄天際，嘆骸骨誰埋土壤？淨對內介咄！你每這些眾車兒，打夥兒行走，不要落在後面嚇。咳！那些眾公卿，做什麼官，今日裡呵，唱堆車輛，看忠臣榜樣，枉錚錚自誇鳴鳳在朝陽。
下，生、小生上。生嚇，阿呀，好痛心也！
錦芙蓉裂肝腸，痛誅夷盈朝喪亡，郊野血湯湯。好頭顱如山車載奔忙。又不是逆朱溫清流被禍，早做了暴嬴秦儒類遭殃。小生白大師，走罷，不要睬他們的事了。生咳！都為我一人，以致連累萬民性命，是我累及他們了！唱添悲愴，泣忠魂飄揚，羞殺我獨存一息泣斜陽！
三旦內苦嚇！小生後面又有許多兵將解着囚婦來了，且閃在一邊。外、末頭袋、拿刀。扮四囚婦。丑扮差官，押後上走嚇！
雁芙蓉眾旦斜角門蒼蒼，呼冤震響！流血淚千行萬行。丑白這是你家做官的帶累你每的，哭他怎麼？眾旦連家抄命喪資傾蕩，害妻孥徙他鄉。丑白那些夫人、小姐，砍的砍，絞的絞。還要發教坊司，賞象奴，不知流徙了千千萬萬。那在你們這幾百個。眾旦唱嘆匹婦、終作溝渠拋漾。跌介。丑白這時候還要裝幌子，思想那個來扶你每麼？還不起來快走！眾旦扒起，唱阿呀，天嚇！真悲愴！縱偷生骯髒，倒不如鋼刀駢首喪雲陽。
丑趕介走嚇！同下，二生上。生白阿呀，好惱嚇，好惱嚇！縱然殺戮忠臣，與這些婦女何干？
桃紅芙蓉慘聽着哀號莽，慘睹着俘囚狀。小生大師，路上來往人多，不要講了，走罷。生唱阿呀！裙釵何罪遭一網，連抄十族新刑創！小生白大師，當初劉文成說，尚有三十年殺運未除。這也是天數了。生咳！唱縱然是天災降，也消不得誅屠恁廣。𠲔，恨少個裸衣撾鼓罵漁陽！
付內白喲，走嚇！小生後面許多兵將押着無數犯人來了，且閃在一處。貼、老顛帽、花鎗、扮軍士、拿軍器，四個犯官，付將官校尉押上
普天芙蓉為邦家輸忠讜，盡臣職成強項。付白為因你每要做忠臣，故此聖上特來奉請。眾阿呀，我每久不為官，又來拿解，豈不冤枉！唱山林隱甘學佯狂，俘囚往誓死翺翔。付白快走，快走！有話到聖上面前去講。眾講什麼！要砍便砍罷！付好一班不知死活的書獃。內介走嚇！眾老先生，總是我每不是。當初不能禦敵，直至縱虎入山，悔無極矣。合唱一對對走空悲壯，負君恩浩蕩。罷！𢬵得個死為厲鬼學睢陽！
同下，二生上。生恨介咳，一發罷了！嚇、嚇、嚇！我道只獨誅朝中臣宰，不想又捕捉棄職官員，正人君子定無噍類矣！
朱奴芙蓉唱眼見得普天受枉，眼見得忠良盡喪。小生白大師，走罷。天色已暮，快趕到前面，尋一寺院歇宿便好。生𠲔！合唱阿呀！彌天怨氣沖千丈，張毒焰古來無兩。生阿呀！我想忠臣做到這個地位！是喲，唱我言非戇，勸冠裳罷想，倒不如躬耕隴畝臥南陽。
小生白大師，此處湖廣要道，京中往來公幹人多，恐有識認，禍生不測。生如此便怎麼？小生且到前面過了今夜，明日從小路急急趲行，趕到武崗州，速往貴州，直入雲南深山居住，才可安身。生如此，且趕到前途再處。
尾路迢迢、心怏怏，生執小生肩小生唱且暫宿碧梧枝上。內作鐘聲介。生白嚇，鐘鳴了。小生大師，這是野寺晚鐘，非景陽鐘也。生嚇，是野寺晚鐘？小生是。生咳！唱錯聽了野寺鐘鳴誤景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