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一捧雪/第十齣
第十齣 譖贗
仙呂入雙調過曲雙勸酒付淨聞言氣忡，火星飛迸。私雕假充，將人胡弄。險把我前程斷送，應須知先發收功。
可笑那莫太常，他受嚴爺許多寵愛，一個恩官，擡在科道九卿之上。前日嚴爺要他這一捧雪，托我過風，我想他在嚴爺分上，一隻玉杯也是極小的事，自然應當奉承。假若不肯，也就回絕了。誰想當面應承，後日送來卻是假的。我一時被他瞞過，極口贊揚，嚴爺信我言語，陞他做太常正卿。那知昨日，又把真的來與我看。噯呀！想我在嚴府門下，言聽計從，說事體要得除頭，買古董要得偏手，真個是做他的官、賺他的鈔，不要說下半世富貴全靠着他，就是子子孫孫也都受用在裡頭。萬一嚴爺他日曉得此杯是假的，竟道我老湯通同作弊，那時卻不把我一套富貴送入東洋大海內了。自古道先下手為強，如今把這件事早行出首。倘若嚴爺定要真杯，我自有道理。正是：
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那邊喝道之聲，想是嚴爺朝罷歸府了。作拱立介。淨、雜隨上
前腔淨三公勢崇，一家權重。群僚望風，死生操縱。恨只恨書生強橫，那愁他生鐵難鎔。
付淨跪介門下走狗湯勤叩首請罪，萬死！萬死！淨今日為張翀、吳時來、董傳策連名具奏，太師爺大怒，我就批到錦衣衛勘問，故此大惱而歸。卻與你何干，要你請罪？付淨湯勤為一時失娛，卻似欺誑恩主，故此先行稟明，求爺海涵！淨怎麼說？起來講！付淨湯勤前日舉薦莫冏卿這隻玉杯，以後送來，湯勤因冏卿平昔相托，信以為實。淨這杯委實是好，你也十分稱贊，如今也罷了。付淨誰想昨日到莫家，這真杯原在。淨不信有此事！付淨他前日假說在家中去取，竟喚玉工在寓中照樣做成一隻假的送來，這真杯湯勤昨日見過，若不稟明，恐爺後日得知，只道湯勤合黨欺誑了。淨我陞他一個太常正卿，他也不該把假杯來哄我！付淨他倒說：「一個太常空銜，怎博得我九世重寶？」可惜恩主空把這美官與他了。淨怒介可惱！可惱！這畜生天大的膽，卻來侮弄我老爺，他敢有幾顆頭麼！
中呂過曲剔銀燈聽伊訴雷霆怒轟，按不住天關搖動。他移雲換月將人弄，欺負咱眼光沒縫。叫長班，分付錦衣衛官兒，速差軍校，拿他到來，定要真杯！雜應介。淨難容、教他來面供，定然要雪歸一捧。
前腔付淨且住！且住！告恩主不須怒沖。恩主若要真杯，他畢竟抵死執賴，就是湯勤也不好十分證他，到底杯兒決不能得，又乾結下個冤家。不如出其不意，只做去拜他，那時於中取事。淨那時便怎麼？付淨假探望多隨人從，把持他門戶如鐵桶，一霎時翻缸倒瓮。搜出真杯，那假杯之罪無逃了。行兇，休得漏風，手到處雪歸一捧。
淨有理！有理！既如此，分付打轎，多着人從，隨我去到他那裡，前門後戶，牢牢把守，用心搜尋。雜曉得！淨對付淨介你倒不要去了，住在這裡候我歸來便了。付淨是。淨殺人猶可恕，情理最難當。領雜下。付淨好一場大事，被我把舌尖兒輕輕幾句，脫卸去了。如今一搜，搜將出來，區區不惟無罪，而且有功，這督府的官兒又好超陞了。老莫，老莫，我那裡顧得你死活哩！真個是：身上有蝨，各人自咬。門前有雪，各人自掃。手裡要錢，各人自討。朝裡做官，各人自保。
非咱欺瞞舊冏卿，只因奉承新閣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