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東郭記/第四齣
第四齣 井上有李
小生高巾破衣扮陳仲子上吾友夷齊在首陽。只今留得姓名香。滔滔濁世誰堪比。仰止高風去故鄉。小生陳仲子是也。齊君不義而竊國。齊人無恥以成風。舉一國之人若狂。即仲子之兄不免。是以甘心于遯。易姓為陳。偕隱同志之妻。卜居於陵之地。因辟地以辟兄。頗有同清之望。因辟兄以離母。時懷陟𡵆之思。室人辟纑。小生織屨。萬鍾如屣。遠違朝市之風塵。十乘可捐。清掬瀟湘之日月。近來捆屨不足。織作無餘。因之餓以三旬。不復能為一飽。耳目若喪。聞見如無。只索強捱幾步。雖然餓死道旁。俺廉士甘心也。
北脫布衫避紅塵霞韻清孤。坐青山雲骨蕭疏。弄白石跡寄樵漁。倚蒼松遊同豕鹿。
小梁州覷他每盡日營營走穢途。汎汎如鳧。爭趨顯者似奴僕。全無骨。應自愧妻孥。
么俺因此呵。孤身獨自奔荊楚。卜於陵此地堪居。謝狂且。離兄母。偕來室子。老死在吾廬。
上小樓飲河偃鼠。無過滿腹。俺可也女執懿筐。自鬻芒鞋。飲食些須。常則是夫婦每為農學圃。昔日箕潁輩也於斯得趣。
呀。十分餓得緊了。可將何物療飢乎。
么俺待要吸霜華。飲露濡。乘雲氣。凌碧宇。當不得這枵腹空虛。兩眼糊塗。兩足趦趄。況又這於陵並沒卻田幾畝。何來稻黍。夷齊兀的死山墟。陳仲子誰人及汝。
呀。俺耳目雖昏。鼻中頗聞香氣。莫不是天公未絕廉士也。只索向前去着。匍匐介
耍孩兒鼻中香氣來何處。敢天帝心憐予苦。神農虞夏忽焉徂。怯書生願與為徒。黜聰為厭談諧聒。不見隨他伎倆殊。我神凝注。清芬自合。俗物還逋。
呀。這卻是井邊也。井邊復有何物乎。
五煞問清流何物乎。井中蛙。士大夫。總來不掛巢由目。煙風蘿月無煩買。流水高山味可咀。他來脈兒深堪取。清清似我。淡淡如余。
呀。上邊乃有一果乎。此非不義之物。可以嘗之。作嘗介原來卻是一李。李呵。陳仲子於足下有緣。暫屈爾於清人之腹矣。
四煞憐予苦似渠。井欄香若敷。須知此物非周粟。一時酸澀喉三咽。數口清甘體半舒。這滋味全無。俗人之所棄。取不為污。
呀。可可耳有聞。目有見也。誰知俺廉士之命。竟生於一李乎。視井介呀。這井上卻有螬蟲在上。螬呵。得罪了。
三煞囑伊螬休怪吾。非是咱奪汝餘。偶然昏憒叨卿俎。黃泉不免慚蚯蚓。竹實應堪比鳳雛。況與汝同斯土。鄉鄰之義。空乏應需。
俺不免入告細君。免其憶念。我想仲子有如此之遭逢。可知天生廉士。不偶然也。
二煞報與他美且都。這夫君可偶無。天生廉士超今古。蛾眉既使予心醉。螬食還將我口餬。這都是天張主。野人之味。隱士家蔬。
煞尾靜玩楚天霞。閒成山澤癯。看瀟湘雲夢還吞吐。想着我清操。只一片首陽山石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