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選/趙禮讓肥/02第二折
第二折
卜兒上詩云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老身兩個孩兒。趙孝趙禮。大孩兒每日山中打柴為生。小的孩兒每日山中採野菜藥苗。俺三口兒充饑。兩個孩兒山中去了。老身家中做下些飯食。等兩個孩兒回來食用咱。下正末上云小生趙禮。哥哥趙孝。因趁熟來到這南陽宜秋山下。蓋了一間草房居止。哥哥每日山中打柴。小生提着籃兒採些野菜藥苗。與母親哥哥充饑。趙禮也。空學成滿腹詩書。何日是你那發跡的時節也呵。唱
正宮端正好 則我這身似病中鶴。心若雲間鶚。我本待要駕清風萬里扶搖。半生四海無着落。空着我窮似投林鳥。
滾繡毬 文章教爾曹。詩書訪先覺。我如今居無安食無求飽。慕顏回他也有一個陋巷簞瓢。掙着我這餓肚皮。拳攣着我這凍軀殼。我道來學好也囉帶云似趙禮這等受窘呵。唱我道來不學的也好。似這般無經營日月難熬。可不道人無舉薦窮無奈。說甚麼貧不憂愁富不驕。赤緊的眾口嗷嗷。
云來到這山中。採些野菜。與老母食用波。唱
倘秀才 我遶着這淺水深山尋些個中喫無毒的藥苗。我行過這高嶺長堤採些個葉嫩枝新的野蒿。喫了呵則願的年老的尊堂得安樂。捱日月。度昏朝。我猛轉過山林隘角。
脫布衫 見騰騰的鳥起林梢。內僂儸打鼓科唱聽鼕鼕的鼓振山腰。敲鑼科唱璫璫的一聲鑼響。打哨科唱颼颼的幾聲胡哨。 眾僂儸出圍住科正末唱
小梁州 我則見齊臻臻的強人擺列着。云不中。我與你走走走。馬武領僂儸衝上科你走那𥚃去。正末唱諕的我肉戰身搖。黑黯黯殺氣震青霄。馬武云與我拿住那廝者。正末唱他那𥚃高聲叫。多喒是得命也無毛。
馬武云這的是俺的地面。你怎敢擅便到此那。正末唱
么篇 這的是您占來水泊山林道。馬武云這所在則許俺打圍射獵也。正末唱則許您官人每射獵漁樵。馬武云你這些不合來。正末唱小生也是不合信腳行。差來到。馬武云這個是你的不是了也。正末唱這的是小生的違拗。告太僕且躭饒。
馬武云小校。與我拿上山來者。拿到寨科云某中酒也。小僂儸打下泉水。磨的刀快。待某親自剖腹剜心。做個醒酒湯兒喫。眾僂儸云理會的。正末唱
倘秀才 我見他料綽口凹凸着面貌。眼嵌鼻瞘撓着臉腦。這廝那不劣缺的心腸決姦狡。寬展那猿猱臂。側坐着虎熊腰。雄赳赳施呈那燥暴。
馬武云小僂儸。我請他喫筵席來。去了那廝巾幘者。正末云太僕請息雷霆之怒。唱
滾繡毬 則是這塵蒙了的貢禹冠。馬武云剝了那廝衣服者。正末唱止不過霜侵了的季子袍。馬武云有甚麼金珠財寶。將來買命。正末唱我又無那鄧通鑄的錢那𥚃取金珠財寶。馬武云某親自下手也。正末唱又不是比千心七孔三毛。馬武云這廝倒喫的好哩。正末唱止不過黑林侵的肌體羸。又無那紅馥馥的皮肉嬌。我這𥚃骨崖崖欲行還倒。我是個餓損的人有甚麼脂膘。我這𥚃戰欽欽膝跪和莎草。馬武云小僂儸。與我把那刀磨的快者。眾僂儸云理會的。正末唱他那𥚃磣可可的人磨着帶血刀。諕的我怯怯僑僑。
馬武云好是奇怪。我這虎頭寨上。但凡拿住的人呵。見了俺喪膽亡魂。今朝拿住這廝。面不改色。兀那廝。你有甚麼話說。正末云小生有一句話。可是敢對太僕說麼。馬武喝云𠺙。兀那廝。你說某聽咱。正末云小生是個窮秀才。家中有老母兄長。母親年紀高大。哥哥軟弱。太僕可憐見。告一個時辰假限。辭別老母兄長。上山來受死。馬武云噤聲。我跟前調喉舌。我和你有個比喻。便似那小孩兒籠𥚃盛着個鵲兒。那鵲兒在那籠𥚃東撞西撞。不能勾撞出那籠去。不曉事的小的開了那籠門兒。那鵲兒忒楞楞飛在那樹上。那小的可害慌也。點手叫那鵲兒。你入籠𥚃來。他可是肯入來麼。我如今拿住你。要殺了你。你告一個時辰假限。下山辭別老母兄長。我放了你去呵。你可是肯來也不肯來。你辭呵待怎的。不辭呵待如何。你說某聽咱。正末唱
呆骨朵 我辭一辭呵着俺那年高老母知一個消耗。帶云太僕。唱豈不聞道是哀哀父母劬勞。馬武云你辭那母親怎的。正末唱爭奈俺老母年高。家兄軟弱。馬武云對你哥哥說些甚麼。正末唱我着俺哥哥行仁孝。將俺那老母恩臨報。馬武云某不放你去。正末唱你做的箇損別人安自己。母親也。你可甚麼養小來防備老。
馬武云我放你去呵。你有甚麼質當。正末云有小生當下這個信字。馬武云這個信字打甚麼不緊。正末云俺秀才每仁義禮智信。惟有個信字不敢失了。天無信四時失序。地無信五穀不生。人無信而不立。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既是孔子之徒。豈敢失信于人乎。馬武云既然如此。我放你下山去。正末云索是謝了太僕。下馬武云小僂儸。那廝去了也。若是來呵。喒取一面笑。若不來呵便罷。小僂儸。俺後山中飲酒去來。下卜兒上云老身是趙孝趙禮的母親。兩個孩兒不在家。二個孩兒負薪。一個孩兒採野菜藥苗去了。不知兩個孩兒有甚麼勾當。老身這一會兒肉似鉤搭。髮似人揪。身心恍惚。不見兩個孩兒回來。正末慌上云走走走。唱
倘秀才 走的我這口枯渴熱烘烘面皮上渾如火燎。走的我遍體汗濕渌渌渾如水澆。云到家中。母親道孩兒你來了也。唱我可甚麼買賣歸來汗未消。云母親。開門來。開門來。你孩兒來了也。見科卜兒云孩兒。你這般慌做甚麼。正末唱我入門來他問個端的。我欲待要說根苗。云您孩兒恰纔山中撞。卜兒云孩兒。你撞着甚麼來。正末唱一句話到我這舌尖上我便嚥了。
卜兒云孩兒。你這般慌呵。為着甚麼。正末唱
滾繡毬 您兒恰纔山中覓喫食。不想疎林外遇着賊盜。他那片殺人心可敢替天行道。他便待下山來將您兒緊緊的相邀。他那𥚃茶飯忒整齊。筵席忒寬綽。這恩臨可端的殺身難報。他有那管夷吾德行才學。在先結下知心友。我可敢道今日番為刎頸交。也是我命運相招。
卜兒云孩兒。有誰人怎的你來。你說咱。正末云我說則說。母親。你則休煩惱。卜兒云孩兒也。你說。我不煩惱。正末云你兒恰纔採野菜藥苗。不想遇着一夥賊盜。拿我到虎頭寨𥚃。待要殺壞了我。我告了一個時辰假限。下山來辭別了母親哥哥。上山受死去也。卜兒云孩兒。痛殺老身也。作不去呵也罷。等你哥哥來。俺三口兒親身告他去。正末云母親。告他去也不濟事了。唱
二煞 你道是辦着一個耐心兒三口親身告。惱犯那賊人瞪睛把俺來殺壞了。我寧可身做身當。自遭自受受。我怎肯愁死愁生。向他行求免求饒。帶云］母親。唱你省可𥚃啼啼哭哭。怨怨哀哀。𢠳𢠳焦焦。我奈家貧也那親老。窮火院怎生熬。
云］母親。俺哥哥何處去了。卜兒云你哥哥打柴去了。便回來也。正末云我眼見的不能勾見俺哥哥一面了也。做哭科唱
一煞 我共俺哥哥半生情分干休了。帶云母親。唱這的是你養兒女一世前程無下梢。我不能勾進取功名。乾撇下母親兄長。割捨我七尺身軀。和這滿腹文學。云母親請坐。受您孩兒幾拜。唱我這𥚃拜辭在階下。知咱每相見在何年。不想我死在今朝。卜兒云孩兒也。等哥哥見一面去也好。正末唱我也等不的哥哥來到。怎肯失口信與兒曹。
隨煞尾 我猛然拜罷那雙腳。卜兒哭云兒也。則被你痛殺我也。正末唱哎呀。不隄防腦背後番身喫一交。帶云母親。唱那殘病的身軀省懊惱。鼻痛心酸兩淚拋。腹熱腸慌亂刀絞。我想他毒害的強賊我今日死不可逃。母親也。則您這生分的孩兒我其實送不的你那老。哭下
卜兒云孩兒受死去了也。不見大的個孩兒來。怎生是好。趙孝上云小生趙孝。山中打柴去來。不知家中有甚麼勾當。肉如鉤搭。髮似人揪。心中恍惚。來到門首也。見母親去來。見科云母親。您孩兒來家也。母親。你這般慌做甚麼。卜兒云孩兒。你不知道。有你兄弟山中遇着一夥強賊。要殺壞了您兄弟。他告了一個時辰假限。辭別了老身。等不見你來。怕誤了假限。上山受死去了也。趙孝云是真個。母親。你則在家中。他是我一父母的親兄弟。兄弟有難。要我做甚麼。可不道兄弟如同手足。手足斷了難續。捨了我這性命。不管那𥚃。我救兄弟去走一遭也。下卜兒云誰想有這場事。兩個孩兒都去了也。要我這老性命做甚麼。我掩上這門。我一步一跌也趕將去。救兩個孩兒性命走一遭。孩兒也。兀的不痛殺我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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