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三化邯鄲/03第三折
第三折
外倒扮官人上云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斯言不誣矣。盧生也。自幼讀書。則想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為願也。盧生託賴天地之恩。於開元十八年登科甲。脫白衣。即授校書郎。不數年間。官至京兆府尹。因為瓜沙節度使王君㲋去官。就除我為御史中丞河西隴右節度使。大破戎虜。斬首七百級。開地九百里。勒石紀功而歸。就於本年轉陞我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事。我與裴光庭同執大政。出入臺閣。應答稱旨。所以中外稱羨。呼我為賢相。我想來。自開元十八年為始。光陰好疾也。不覺的五十餘年矣。我所生五子。皆有國器。並膺寵爵。每語夫人崔氏。言及於此。未嘗不舉觴稱慶。大丈夫事業如此足矣。我如今見鎮北戎。為國之藩翰重臣。近間為因此處草寇生發。擾害百姓。大人領兵捕捉草寇。未得寧息。我則再領軍兵。剿除草寇。若不早除。恐為邊患。則怕無這事。且付之度外。不妨事。看有甚麼人來。使臣引解子上使臣云盧生聽勑旨。你知罪麼。為你坐視不救。以致草寇擄掠民財。擾害百姓。聖人震怒。教來捉拿你哩。外云可怎了也。誰人救我。的是只因一著錯。萬般都是空。解子一行捉外下正末扮漁翁撑船上云自家是個漁翁。生長江潮。笑傲煙水。不耕而食。不蠶而衣。似我這等快活也呵。唱
南呂一枝花不貪黃閣名。不競紅塵利。不耕附郭田。不採故山薇。喒漁業雖微。自得其中味。書不讀。字不識。不思量功成渭水六韜。則待要身老嚴灘七里。
云貧道別無甚掛念。止不過水上一小舟。岸上一釣臺。有些輪竿。有些蓑笠。唱
梁州蕩悠悠一葉釣舟。骨捱捱三尺漁磯。這兩般兒便安身地。絲輪網罟。箬笠蓑衣。魚蝦伴侶。鷗鷺親戚。閑遙遙無事無非。樂陶陶無譽無譏。云我有三般兒自家意思。喜一般兒。笑一般兒。愁一般兒。唱喜則喜蘆花月。照見我肝腸。笑則笑蓼花風。吹老我面皮。愁則愁楊花雪。凍損我容儀。我今日老矣。世不見捉人打戶石壕吏。蓬窗下。柳陰內。除睡人間總不知。倒大來便宜。
云今日早辰。釣得一尾魚。沽得些酒。今日天氣較寒冷些。且飲一杯酒者。好魚也呵。唱
隔尾銀絲鱠切鉤頭鯉。玉液香浮瓮面醅。醉了還醒。醒了還醉。醉了似癡。醒了又喜。一世逍遙在醉鄉裡。
飲酒科云不想今日下著紛紛颺颺國家祥瑞。好冷也呵。唱
罵玉郎黑風忽捲滄江立。沒揣的雲黯黯。倏忽的雪霏霏。千村萬落門都閉。吹鹽花似撩亂飛。飄瓊葩似零碎積。剪玉屑似繽紛墜。
感皇恩沒徑遮籬。漫野平溪。云今日纔見俺漁家富貴也。唱粉牆圍。銀網纜。玉蓑笠。大古來滕六試巧。者末你巽二揚威。笑科唱我又沒甚麼事縈牽。妻受冷。子啼飢。
解子一行押外枷鎖上外云好苦也呵。不想是一條斷頭路。兀那遠遠的。有一隻船兒。我且喚那漁翁者。做喚科末聽科唱
採茶歌又不是水禽啼。又不是野猿悲。末顧見科唱元來是待船人喚斷橋西。云這幾個客人要過渡。明日又有我酒錢也。唱得酒何愁天氣肅。煞強如滿船空載月明歸。
外云兀那漁翁。你且搖過船來。我問者。末云他喚我哩。我且搖過這船去。做搖船科唱
賀新郎覷著惡狠狠公吏後追隨。冒雪湯風。叫天吼地。末覷外科唱真乃是武陵溪畔曾相識。暗想起其中就裡。但開口天知地知。云你這一行人。喚我做甚麼。解子云這一位官人。待借你船兒渡一渡者。末云你是甚麼官人。外云我是應舉及第的官人。末笑科云你是應舉及第的官人。唱幾曾見披著枷離月窟。纏著鎖下雲梯。你那般惡風光。全不如登科日。
外云漁翁。你休輕視我。我也曾出入臺閣。三台八輔裡勾當來。今日患難到此。不想紛紛下著這般大雪。漁翁你休怪。就借你船兒。渡我每這幾個人過去者。末唱
哭皇天他道是居臺省三公位。列八輔宰相職。云你那為官受用處。我知道。遇著這般天氣呵。唱舒心兒列管絃。揀口兒喫堂食。這的是承天奉勑。到家裡朱門深閉。繡幕低垂。烹茶掃雪。弄盞傳杯。紅爐焰焰。錦被堆堆。這其間。則我這打魚人恰纔罷釣歸。外云我今日倒不如你了也。末唱你不學張良辭位。陶朱棄職。
烏夜啼則待作抱官囚。覓不著逃生計。急回頭待悔來應遲。又不將心猿意馬牢拴繫。也不是你本性難移。舊病難醫。外云這漁翁好無禮也。我則借你船兒渡一渡。沒來由比方比正閑議論。是這般天氣呵。你正是坐而不知立而飢。末唱你道是坐而不覺立而飢。你為官不看傍州例。學不到王子猷。可做了吳元濟。豈不聞天條井井。天網恢恢。
云我不渡你。不渡你。外云漁翁。喒和你那裡不廝見來。止不過一個松木船兒。末云你道我的一隻松木船兒。笑科唱
牧羊關俺這船雖是個松木船兒。無妝飾。比著那竹葉舟煞整齊。我也曾泛銀河直至瑤池。外云敢問漁翁。這地面是那裡。末唱這地面西到藍橋連弱水。外云天色晚了也。末唱如今我渡你。切莫嫌遲。云哥哥。你真個到那裡去。外云我往京兆府槁街坊去。末唱你若是到槁街。身無恙。便是入桃源。路不迷。
外云漁翁可憐見。咱前無村後無店。若不渡我。如之奈何也。末背云我那裡是漁翁。我便是呂洞賓。故意教他不認的我哩。向外云君子。常言道有路莫登舟。外云漁翁。你不渡我。也罷。我請問你。則這京兆府。路從那裡去。你指與我徑路者。末云這東西南北。總是一條大路。你好纏殺我也。唱
尾聲我覷著枷頭鐵鎖纏聯繫。你可甚麼兩行朱衣左右隨。云你不聽老人言語呵。唱你則待幼讀書。壯遊藝。蓋書樓。買農器。圖功名。攢財賄。萬言策。五陵氣。施權謀。展經濟。追前非。覺後悔。望妻兒。盼親戚。哭哭啼啼。巴巴急急。靜悄悄人煙。白茫茫田地。疏剌剌風聲。凍剝剝天氣。少不的血裡埋身。劍下做鬼。比及你六道輪迴到人世。想著那百般是非。幾場黜陟。猶兀自煩心不徹。黃粱半鐺兒米。
下外云那漁翁指與喒路。他去了。喒也去來。眾推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