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南牢記/05第四折
第四折
扮龔常上云
怒氣如虹貫斗牛。含冤負屈志難酬。
猛思同氣遭折事。痛灑西風兩淚流。
自家姓龔名常字秉彝。本府人氏。家中有一妹。先前嫁與統制官徐仁為妻。不期徐仁纏上劉千的妻小墜兒。被他搬調。將我妹朝打夕罵。折掇的三分似人。七分似鬼。數日前又將妹子用烙鐵渾身烙徧。如今看看至死。不久身亡。往常徐仁打罵。還想他有回心之日。所以不曾告理。今日既然恩斷義絕。少不的進他一本。爭出我妹子來。再有處置。正是
不辭辛苦跋涉事。且作亨屯拯溺人。
如今本已寫就。不免進去也。做行科云撚指間早到王城門首。不免進內。遙觀城闕。嵯峨萬丈。金碧輝煌。是蓋造的好也呵。唱
雙調新水令瑤臺玉宇紫金牆。瑞煙迷玉樓千丈。綠窗迷翡翠。碧瓦甃鴛鴦。盡都是蘭舍椒房。珠簾捲。繡帷放。
云我就在這金水河邊承運殿下進本者。做跪科唱
駐馬聽俺這裡頓首誠惶。千歲山呼啟國王。微臣干上。含冤負屈不尋常。可憐小妹命將亡。徐仁兇惡忒無狀。奸頑不可當。差官問理休輕放。
念云臣龔常謹啟。為職官倚勢姦占良人妻小。苦勸不從。挾仇毀烙重傷事。先年臣妹嫁與統制徐仁為妻。不期徐仁姦占良家婦劉墜兒在家。因妹勸諫。被伊挾仇。調唆徐仁。用烙鐵烙傷。約有一百餘處。至今臥牀。不能動履。伏望睿恩。下令法司。拘提到官。明正其罪。庶使臣妹得生。兇徒知戒。謹具啟聞。伏候令旨。做叩頭科內應云奉令旨。著護衛掌印官問理明白來說。龔云本既准了。是好個聰睿賢王也。謝恩科唱
沈醉東風謝睿恩辨明冤枉。量微臣何以克當。沐恩光九仞高。願聖壽千年上。保山河萬載無疆。發政施仁四海揚。太平世尊榮坐享。
云本既准了。不免去衛門前伺候去也。下扮徐仁同淨上淨云老鴉哇哇叫。眼皮梭梭跳。必定有禍來。誰著你常常鬧。耳又熱。眼又跳。想是人家請我得他錢鈔。末云我眼也跳。淨云左眼跳。右眼跳。末云左右眼都跳。淨云左眼跳錢。右眼跳拳。今日想必又有拳。又有錢。正是
不喫上司重重棒。安得財源滾滾來。
徐官人。一定你本管軍人來告狀。好歹多問他討些錢鈔。咱兩口兒盤纏。牢子上念云懼法朝朝樂。欺公日日憂。劉大姐。衛上老爹有請。淨云好靈驗。今日有錢了。甚客喫酒。請我彈唱。牢子云請你伏侍獄神娘娘喫酒。淨云這話不巧。牢子云徐官人。你也同走一遭去。末云長官。我多與你些錢。你說誰告著我哩。牢子云龔常著本進著你。你還推睡裡夢裡。淨云這眼跳都應在跳拳了。末云既有令旨。少不的與他辨理去也。末淨隨牢子行科末云早來到衛門前了。孤上云
聲名巍巍振山川。位列王朝第一班。
紫袍金帶職三品。銀甲彫戈士五千。
閑開幕府延豪俊。悶向轅門把劍彈。
幾度練兵歸去晚。惟聞鐵騎響珊珊。
某乃兗州護衛掌印官。奉令旨問理徐仁一干人犯。行牌守提。未見回報。牢子引末淨上云復老爹。徐仁到了。孤云且送監中去著。孤下牢子送末淨入牢科淨云聞得牢中受苦。不曾得見。今日果然。清晨餓到日夕。晚夕凍到天明。好難過也。都是龔常那畜生告俺來。龔云潑婦你還強嘴哩。唱
水仙子無端潑賤太不良。賣弄精細算甚強。天生一對貪淫像。詐骨頭無四兩。都是你唆徐仁打妹成傷。今日個飛蛾投燈焱。蒼蠅落滾湯。到頭來你也遭殃。
末云龔三哥。咱是個至親。誰著你告俺來。龔云禁聲。唱
折桂令潑無徒大肆兇狂。本是個至親瓜葛。誰肯把你家醜掀揚。只為你斷卻親情。撇開伉儷。絕去綱常。你家中不良人常招下三三兩兩。把一個俊嬌妻打的來躲躲藏藏。你細細度量。暗暗參詳。你當原只說俺人善人欺。久以後少不的身做身當。
孤上云今日衛堂無事。左右將囚簿來看。做看科云呀。牢中還有徐仁一起事未審。左右安排下刑具。提過劉墜兒來。末淨龔上跪科孤云那徐仁。你與劉氏。有姦無有。末云委的沒有。孤云劉氏。你與徐仁有姦沒有。淨云小的與徐仁。酒也喫來。耍也耍來。笑也笑來。睡也睡來。都是連衣而臥。並無姦情。孤笑云此言不能無弊。龔云老爹。劉氏與徐仁姦淫一年有餘。妹子傷痕。已經勘驗明白。望老爹察情。孤云龔常。你把進本的詞。仔細說我聽。龔唱
水仙子恩官聽俺訴衷腸。案下察情仔細詳。劉墜兒姦占一年上。妹喫虧豈是謊。他唆調的家敗人亡。俺若不興詞狀。想將來有禍殃。這便是進本行藏。
孤云徐仁你還不認哩。左右與我拿去重打著。打末科淨云老爹休打徐官。只打小的罷。孤云如何只打你。淨云老爹。他是我的心肝。我是他的肉兒。打著心肝。肉兒也疼。打著肉兒。心肝也疼。省的費手費腳的。兩三樣家打。所以只說打我罷。孤云賤人。你還說沒姦哩。左右將劉氏拿下桚起來。做桚科淨云認了罷。就和俺老子睡了。也認了姦也。心肝打也打來。桚也桚來。都認了罷。孤云劉氏既認了。徐仁你如何說。末云他既認了。俺也免不的認了罷。孤云既都認了。與我供狀來。淨末供狀科龔唱
落梅風事發了莫用傷。誰知道禍從天降。詐唧唧搬調著尋鬧攘。少不的也輪到自家頭上。
孤云招已串了。案已落了。不免押解眾犯。覆旨去也。做行至朝科孤引眾跪科孤云兗州護衛指揮使司掌印官臣某等謹啟。職官姦占良家妻女。毆妻傷重事。紀善所抄出奉令旨。著護衛掌印官問理明白來。敬此。除敬遵外。臣等會同眾官用刑。審得犯人徐仁等所供。與龔常本詞俱是真情。臣等參看得統制徐仁。姦淫良家婦女。行檢不修。行兇毆烙正妻。彝倫何在。係行止有虧人數。律合革職為民。情真罪當。劉千妻小墜兒淫風太著。與無夫之婦不同。憎嫉命婦。比婢妾之罪尤大。去衣行杖。法有餘辜。龔常告理得實。理合免罪。龔氏既稱義絕。難以復合。徐仁係職官。及劉墜兒等緣奉令旨。勘問明白。來說事理。末敢擅便。謹題請旨。內應云奉令旨。統制徐仁。本該治以重罪。但念臣子之情。姑安寬減。贖米柒石復職。劉墜兒淫風太著。但儆其不成人。去衣決打。付本夫從其嫁賣。龔氏與徐仁既稱義絕。離異歸宗。龔常供明寧家。您眾官便與發落。不必復啟。孤云原定您罪時。恐令旨嫌輕。今一發減盡了。您眾人還不謝恩哩。眾拜科齊唱
沽美酒舒眉尖喜氣揚。三舞蹈謝君王。俺只見禁衛朝臣列兩廂。遙望見螭頭陛傍。寶鼎內噴龍香。
太平令內建著紅羅寶帳。雉尾扇掩映龍牀。金鉤控珠簾低放。彷彿見天人之相。呀。俺這裡稽顙敬仰。祝延上蒼。只願的永尊隆四爵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