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十樣錦/03第三折
第三折
正末上云小官翰林學士張齊賢是也。今奉聖人的命。為因起造武廟。選用上古立國安邦武臣十三人。入廟陞堂。兩邊塑七十二郎將。聖人的命。教小官定座位。小官這一遭用心。非同小可也。想為臣者盡忠竭力。輔佐朝綱。國家必有重用也呵。唱
雙調新水令今日個論功列位入祠堂。都是些定江山武臣良將。則為您施謀扶社稷。用智輔朝綱。保護的國祚延昌。今日個繪容貌塑形像。
云小官可早來到廟中。我將這史書觀看者。將這座位來安排也。唱
沈醉東風我將這功勞簿從頭細講。武臣書仔細推詳。云這一位是姜尚。他堪可坐尊。唱他也曾立周朝八百年。建國號千春旺。他可也戰夷狄拱手歸降。若論著為國於家。他可將武廟掌。今日個受國諡封官賜賞。
云小官恰安排了一位也。覺一陣昏沈。小官搭伏著卓子。盹睡一覺者。做睡科姜太公同范蠡張良孫武子田穰苴樂毅白起李靖管仲李勣郭子儀諸葛亮韓信領鬼力上姜太公云
自小曾將韜略通。軍分奇正立成功。
蒼顏皓首明軍律。則我是破紂興周姜太公。
老夫姜太公是也。今奉玉帝勑令。為因立國建功。教俺十三人陞堂入廟。功大者上首而坐。功小者下位而坐。可早來到也。做見正末科云學士。正末云呀呀呀。面前立著十三個人。不知是何方聖者。甚處靈神。姜太公云學士休驚莫怕。俺是十三個入廟的功臣。俺如今各自定奪這座位。老夫微言出僭。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老夫姓姜名尚字子牙。河陽孟津人也。弔民伐罪。磻溪遇文王。尊讓某為師。某克日行兵。領三萬三千三百三十單三騎人馬。盡都是白袍白甲白旗白馬。戊午日兵臨孟水。甲子日血浸朝歌。祭周天七十二位凶神。安周朝八百六十七年天下。扶周朝三十六主。老夫有詩為證。西伯文王出獵畋。非熊入兆應高賢。當時不遇磻溪叟。誰立周朝八百年。正末云原來這十三個功臣。自來定奪這座次。你看那人人英勇。個個威風也。唱
喬牌兒我則見眾功臣臨廟堂。眾云太公當可坐尊位。官封昭烈武成王。姜太公云老夫德薄。眾將恕罪也。正末唱我見他行揖禮施謙讓。一個個貌威嚴。身凜烈。言詞講。都是些立功勞真棟梁。
姜太公云您眾將各請開談。夏侯惇同張士貴上夏侯惇云說話中間。可早來到武廟也。張士貴云他這眾將。怎麼敢坐。故意等待我二人哩。喒如今行動些。做見科夏侯惇云眾將唱喏哩。張士貴云眾位老大兒。我在下作揖哩。姜太公云二位將軍何往。夏侯惇云俺聞知的蓋造的武廟已完。選用古今將帥。入廟陞堂。俺故意的來占座位來。姜太公云將軍貴姓。夏侯惇云這老兒怎生不認的我。則我是曹操手下大將夏侯惇。姜太公云你生前有何功勞汗馬。夏侯惇云這老兒。你是不知道。我做人時。那其間還不曾生你哩。我說起我那功勞來。諕轉了您十三個人腰子。姜太公云請將軍說你那功勞。好安座位。夏侯惇云我也曾水渰下邳。我也曾博望燒屯。我也曾赤壁鏖兵。我也曾怒斬顏良。論此大功。堪可入廟。張士貴云你看這個謊弟子孩兒。這幾件功勞。都不是你的。都是孔明老大兒的。夏侯惇云你這廝多嘴。你有甚麼功勞。張士貴云你瞞我。我瞞的你。好哩。好歹瞞不過這大眾官人每。我說起我那功勞來。諕的您屁撒流星。夏侯惇云你說你那功勞。張士貴云我也曾跨海征遼。鴨綠江戰退高麗。將飛刀對箭。殺退摩利支。立起大唐天下。論我功勞。堪可入廟。夏侯惇云呸。你不羞。你在生時賴功。死了也賴功。都是薛仁貴的功勞。若論我的功勞。則讓的這個鬍子老兒。第二個便是我。張士貴云這老者在生時快釣魚。姜太公云頗奈二賊無禮。今日學士奉聖人的命。建造武廟。選用功臣。眾將在此。他兩個無甚功勞汗馬。故意打攪。左右那裡。夏侯惇云這老兒好歹也胡亂帶攜我兩個也罷。張士貴云這老兒落的做好人哩。又不喫了你家的祭物。我兩個跟著你門背後接坐椀兒喫也罷。你怎麼這般分星撥雨的。姜太公云將二賊罰入酆都。永為餓鬼。夏侯惇云這老兒好無面情也。想你老婆也是我姐姐。老人家你便是我姐夫哩。姜太公云搶出二人去。二鬼力同云理會的。做搶夏侯惇張士貴科張士貴云我去便去。氣出我一個南曲兒來。唱
鎖南枝來武廟。夏侯惇唱爭坐地。張士貴唱說我的功勞都是別人的。
夏侯惇唱不能彀祭祀饅頭。倒受了一場氣。張士貴唱他下的。夏侯惇唱把俺門外推。張士貴唱你是餓食牢。夏侯惇唱你是個大油嘴。夏侯惇云罷罷罷。
各家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
同下范蠡云眾將聽我開言。老夫越范蠡是也。佐於越王手下為上卿。則為那會稽遭囚。食茹嘗膽。吞穢噉糞。得脫還鄉。到苧蘿江下館娃宮教西施歌舞傾吳。來報越國之恥。姑蘇滅吳。此是我之功也。有詩為證。
大軍長水免災危。後報姑蘇勝會稽
。驅兵立帝七國戰。乘舟遙望五湖歸。正末唱
落梅風這一個皓首的是姜呂望。這一個漢留侯本姓張。這一個教三千女兵郎將。這一個田穰苴立兵書有智量。這一個下齊城搗虛批吭。
姜太公云眾將各自獻功。張良云某姓張名良字子房。韓國人也。圯橋下得了黃公三略法。文武兼濟。後佐於漢主。救沛公之險。嚇項伯成親。鴻門會八字救主。散楚將斬韓生。此是我之功也。有詩為證。
紅日東生作半竿。江山社稷俺曾安。
不是子房求英俊。韓侯爭得拜將壇。
諸葛亮云貧道覆姓諸葛名亮字孔明。道號是臥龍先生。上有太公在此。眾將都有。貧道佐於先主麾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我功勞最大。有八句詩為證。
修真隱跡住南陽。蜀王三請出茅堂。
吞吳三氣周公瑾。平蠻七縱孟獲王。
散關八陣施謀略。茅廬一論定興亡。
自從死卻南陽叟。更無人守臥龍岡。
姜太公云論諸葛之功。可與孫武子對坐。諸葛亮云、既有太公之命。貧道當坐。韓信云諸葛武侯無禮也。眾公卿在此。想韓信文通三略。武解六韜。輔佐沛公。掃蕩群雄。蕭何三薦。印掛元戎。築壇拜將。捧轂推輪。三載亡秦。五年滅楚。一匡天下。席捲三秦。九里山前十面埋伏。逼霸主烏江自刎。立漢朝四百年天下。此是某之功也。恐君不信。有詩為證。
氣沖牛斗貫凌雲。能與前賢自出群。
皇朝曾掛三齊印。青史名標八舜臣。
謀略諸侯千條計。掌握英雄百萬兵。
高賢屈指從頭數。似我登壇有幾人。
諸葛亮云韓信。你出言忒大了也。韓信云我豈大言。非自誇也。諸葛亮云韓信你聽者。我有詩為證。
你時來豐沛動高皇。運去遭誅死未央。
韓信休誇施英勇。呸當初何作假齊王。
韓信云住者。我也有詩為證。我貧窮守志不狂圖。身富當年掛虎符。十大功勞傳天下。方表劉朝真丈夫。諸葛亮云韓信。你是前漢的人。我是後漢的人。我須知你前漢的事。你須不知我後漢的事。你豈不知我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共計一千五百年。你說你有十件功勞。我一件功勞對你一件。你明修棧道。我立取金牛。你暗度陳倉。我六出祁山。你席捲三秦。我龐掠四郡。你擒夏悅斬張仝。我斬張郃收王雙。你弔燈毬斬龍苴。我舉夜火燒韓全。你涉西河虜魏豹遺金收趙。我石伏陸遜逼司馬走三千三百里。你廣武山小會垓。九里山大會垓。我趕曹操於渭水。收西川智取漢中。此乃我之功也。有詩為證。
張良扶漢日東生。日當卓午嚴子陵。
紅輪本義西山墜。被這臥龍托住不教行。正末唱
沽美酒這一個憑英雄輔漢王。這一個用機謀立襄王。韓元帥捧轂推輪顯紀綱。這一個胸襟膽量。三請下臥龍岡。
太平令這修棧道明施智量。他也曾領雄兵暗度陳倉。這一個博望屯火焚了曹將。夏侯惇軍亡兵喪。我這裡自想忖量。非是他自奬。都是立功勳的忠臣良將。
韓信云聖明天子百靈扶。奸臣賊子俺平除。軍前則用名帥首。何用南陽一野夫。諸葛亮云兀那韓信。你聽者。你雖扶立高皇。不如我功勞大也。我再數幾件功勞你聽。我不出茅廬。鼎足三分天下。博望燒屯。九敗夏侯惇。隔江鬭智。赤壁鏖兵。三氣周瑜。黃鶴樓八字救主。與孫劉結親。教張飛義釋了嚴顏。禮伏了龐統。使張飛取了葭萌關。遣黃忠復奪了昇仙橋。取了劍關。收了散關。奪了巴閬郡。收了蜀錦江。霸西川五十四州。涉大水。渡長江。殺劉璋。破曹仁。屍戰仲達。逼吳魏兩不和。操琴曾飛三尺雪。彈劍復凍五湖冰。八蠻拱手。孟獲王七擒七縱。此乃是我之功也。有史官詩為證。
紅輪西墜漸西遷。復立劉朝四十年。
輕舒一隻拿雲手。托住三分鼎足天。
韓信云諸葛亮。你雖有功。不如我用兵英雄。我也曾調百萬大兵在九里山。令子房鐵笛吹楚歌。散楚軍八千。嚇虞姬請劍而亡。逼霸王烏江自刎。立此大漢天下。皆是我之功也。有詩為證。
立國安邦百戰雄。陞堂入廟果存忠。
莫言武將千條計。不及韓侯十大功。正末唱
川撥棹我見他說行藏。他當時惡狠狠忿氣夯。這一個狀貌堂堂。那一個志氣昂昂。他道是領雄兵扶立起漢王強。推翻了楚霸王。
諸葛亮云韓信。則知你有十件大功。不知你有十件大罪。你聽者。濉水河不救主。罪之一也。你常有挾天子之威。罪之二也。反間計信蒯通烹了酈食其。罪之三也。你鎮淮楚三宣不至。罪之四也。三敗魏豹不斬。罪之五也。不由主自稱三齊王。罪之六也。不殺趙臣李左車。罪之七也。滎陽不救漢王。罪之八也。暗藏鍾離昧。罪之九也。雁門關搬調陳豨反。罪之十也。韓信你聽者。生居村野。長在農桑。非出世之英雄。乃一代之匹夫。不遇時受惡少年之胯下。事不成盜蕭何之瓜馬。怕你不信。亦有詩為證。
立漢非為韓信能。垓前全仗子房公。
成功早不休官去。死在陰人掌握中。
韓信你無功。我還有功哩。有詩為證。
蜀王三請出茅廬。賢者自賢愚者愚。
休笑南陽耕種叟。壓盡淮陰胯下夫。正末唱
七弟兄擺列著櫓檣下江戰殺場。東吳公瑾當名望。苦肉計黃蓋一身當。曹孟德軍馬合當喪。
梅花酒呀。戰船上列萬糧。張翼德火箭如飛蝗。大砲振穹蒼。燒敵軍著忙。那曹兵多半來火內焚。少一半水中亡。滿江中盡火光。火纏風勢偏張。風橫火越顛狂。
喜江南呀。死屍骸泊滿了夏三江。旗旛順水亂漂揚。且休說三秦席捲顯高強。九里山那場。不如他七擒七縱孟獲王。
周瑜上云某乃周瑜是也。今日定功臣座位。來到廟中。眾將恕罪也。韓信云兀那諸葛。想隔江鬭智。不是你之功。多虧這周瑜也。諸葛亮云周瑜小子。如何出的貧道彀中。我也曾隔江鬭智。三氣周瑜。皆是我之功也。周瑜云頗奈諸葛無禮。你和韓信爭座位。須不干我事。你怎生對軍師面前。言說隔江鬭智。三氣周瑜。豈不聞閻王注定黃昏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諸葛你雖然有功。不如我一件功勞。有詩為證。吾使心機勝孔明。三江夏口記成功。當初不是周郎火。誰破曹軍百萬兵。諸葛亮云周瑜。你道三江夏口。火燒曹操八十萬大兵。片甲不歸。是你之功。我有詩為證。
開國周郎不是雄。西焚魏帝武侯功。
破曹夏口三江火。呸不說東南一陣風。
周瑜云我與諸葛論功。出不的諸葛之手也。周瑜怒科云這一場不干別人事。都是學士張齊賢之過。我拔劍在手。教他喫我一劍。體推睡裡夢裡。姜太公云喒眾將回上帝話去來。同眾下正末做驚覺科云兀的不諕殺小官也。恰纔睡夢中。分明見十三人入廟論功。休道陽世之人不爭氣。十三人死魂為個座位。尚然論功。既然功位已定。小官回奏聖人。走一遭去。
呂望鴟夷子房功。穰苴孫武計謀同。
白起樂毅臨黃閣。夷吾李靖播清風。
子儀李勣爭戰策。諸葛韓侯論奇功。
十三武廟安邦將。盡在南柯一夢中。唱
尾聲我見他仗雙鋒忿怒回頭望。驚的我手慌張。魄散魂飛蕩。須索急急奏吾皇。我只教萬載千年將他這姓名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