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龍門隱秀/02頭折
頭折
淨梅香上云
我做梅香濟楚。服侍小姐受苦。
白日掃床疊被。到晚來和煤搬土。
妾身是這柳員外家的梅香。昨夜共小姐焚燒夜香。不知小姐有何緣故。脫下一件紅綿襖。蓋在薛仁貴身上。若是員外知道。我身上也不便。報知員外。走一遭去。下柳孛老兒卜兒大末大旦上柳孛老兒云
本貫鄉村住絳州。深耕淺種廣成收。
閑時拍手遙遙望。處處桑麻不斷頭。
老夫柳員外是也。祖居絳州人氏。嫡親的五口兒家屬。婆婆李氏。所生一兒一女。兒孩兒柳大。媳婦張氏。女孩兒是迎春。為我廣有家財。人皆以員外呼之。俺家又有個年作後生。時遇冬寒天氣。無甚事。俺在此閑坐。看有甚麼人來。淨梅香上云來到也。我報知員外去。見科孛老兒云梅香。你此一來有何事也。梅香云
有事不敢不報。無事不敢亂言。
昨宵晚間。與小姐燒香。小姐脫下一件紅綿襖。蓋在薛仁貴身上。不知有何緣故。梅香特來報知。我若不說。老員外久後知道。梅香身上不便也。孛老兒云是真個。你與我喚過迎春來者。梅香云理會的。姐姐。父親喚你哩。正旦上云妾身柳迎春。前廳上父親呼喚。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想這莊農人。秋收冬藏。倒大來好是艱辛也。唱
仙呂點絳唇秋令將殘。黍禾收辦。無停慢。終日愁煩。湧並把家私幹。
混江龍光陰有限。恰重陽已過早冬寒。輕移蓮步。行過雕欄。我則見雲縹渺鳥棲瓊樹裡。雪瀰漫人在玉壺間。卻又早羊角風剪鵝毛散。又早則新鋪玉瓦。不見青山。
云梅香。報復去。道有迎春來見。梅香云理會的。報的老員外得知。有小姐來了也。孛老兒云著孩兒過來。梅香云小姐過去。做見科正旦云父親。喚您女孩兒。有何事也。孛老兒云迎春。你昨宵那裡去來。從實的說。說的是。萬事罷論。說的不是呵。我不道的饒了你哩。正旦唱
油葫蘆我昨宵寶鼎焚香夜已闌。見一個獸中王真是罕。輝輝白額剪刀斑。卻元來是閉金睛不見星光燦。我則見吐銀鬚乍列瓊針散。收牙爪鼾睡中。臥身軀已寢間。諕的我驚吉利不敢孜孜看。霎時間不見了錦斑斕。
孛老兒云俺家中怎生有這大蟲來。你休說謊。你從實的與我說。正旦唱
天下樂原來是鼾睡白衣玉一彎。風也波寒。衣袂單。不由我脫綿衣可憐□分間。孛老兒云他是個年作的後生。你可怎生與他蓋上衣服來。正旦唱題起來意不寧。說著呵心未安。也是我積陰功德行儹。
孛老兒云這言語說不過。梅香。與我喚將薛仁貴來者。梅香云理會的。薛仁貴。老員外喚你哩。薛仁貴上云
每日奔波只為貧。且將勤力事耕耘。
男兒若得風雷信。平步青霄建大勳。
自家薛仁貴是也。員外呼喚。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做見科云員外喚薛仁貴。有何事幹。孛老兒云兀那薛仁貴。你解開衣服我看。你那著身的紅綿襖兒。是誰人與你來。薛仁貴云小人昨夜寢睡間。不知何人與我蓋著件紅綿襖。我見天色寒冷。穿在身上來。孛老兒云這衣服是我女孩兒迎春的。我待將你拷打來。家醜事不可外揚。我看你也是個好漢。我如今將迎春與你為妻。則今日離了我這門者。薛仁貴云理會的。正旦唱
那吒令這一場漏泄呵。是小梅香話訕。這一場恥辱呵。把迎春指攀。這一場帶累呵。將薛仁貴硬趕。恩顧情惹是非。風流罪著科犯。羞的我落色無顏。
梅香云本是你與他這件衣服來。你待說甚麼那。正旦唱
鵲踏枝你將俺慢輕看。痛傷殘。我見他褪後趨前。卻原來送暖偷寒。送的我無限期愁眉淚眼。省別離廢寢忘餐。
孛老兒云您兩個此一去。再休上我門來。出去。薛仁貴云誰想有這一場事。小姐。依從父親說。俺則今日便索離門也。正旦唱
寄生草急煎煎有去無歸路。愁切切回期絕往還。受用那冷清清疏籬寒舍貧家產。空滴滴清灰冷竈誰曾慣。黑漫漫苦海無邊岸。我情願。做個喜孜孜齊眉舉案老成妻。陪伴著個雄赳赳忠心報國英雄漢。
孛老兒云迎春。則今日便跟著薛仁貴去。大旦云依著父親母親。你兩個快出去。再休上俺家門來。要一根折針斷線。也不與你。出去出去。薛仁貴云小姐。既然父母兄嫂趕俺出去。所事不與。似此怎了也。正旦唱
六么序他每也都心狠。一個個改面顏。大旦云離了家門。凍死餓死。也不管你。出去。正旦唱暫時間似隔關山。我道來父母情關。大旦云休說你哥哥嫂嫂心狠。你兩個自知禮虧也。正旦唱兄嫂無干。一家兒覷我如閑。可不道爐中有火休添炭。越搬調越起愁煩。你榮華著我遭殘患。便著俺時間辛苦。目下艱難。
大旦云你去你去。你哥哥不是那不伶俐的。則管說甚麼。正旦唱
么篇兄長又癡頑。家嫂又心奸。全無些仁義相看。蔽隱遮攔。你暮寢朝餐。我穿破飯寒。你穩拍安閑。我受辱摧殘。你今日斷手足將咱外趕。他把妻兒似倚欄。大旦推正旦科云你出去。我關上這門。隨你門外說去。正旦唱你待把門戶牢關。親戚相看。怎能彀恁時節扶立江山。你無情無義將咱訕。有一日運至非難。那其間榮華富貴成官宦。憑著他扶持社稷。平定江山。
薛仁貴云都是我帶累小姐。到我家中。你怎生受的那艱難苦楚也。正旦云薛仁貴。你放心也。唱
尾聲我若是勤謹志偏真。勞苦心無憚。我今日不得已誰將咱掛眼。嗟嘆。人生在天地間。有榮枯得失機關。薛仁貴云憑著我滿腹兵書戰策。久後必然為官也。正旦唱定兇頑憑著你義膽忠肝。武略成名天下罕。薛仁貴云我但若為官。不在人之下也。正旦唱展羽翼何須慵懶。奮牙爪時開危難。有一日起蟄龍春日撼天關。
下薛仁貴云誰想有這一場事。柳員外將我同小姐趕將出來。罷罷罷。還我那家中去也。
每日傭工身不閑。誰知時下惹災愆。
異日崢嶸騰達去。管教夫婦永團圓。
下孛老兒云婆婆。女孩兒去了。你心中煩惱麼。卜兒云我擡舉了他一十八歲。他瞞著俺。卻暗將衣服與了薛仁貴。正好著他受苦去也。孛老兒云大哥。你妹子去了。你心中煩惱麼。大末云想妹子他的不是了。將衣服蓋在年作的身上。是何道理。正好著他受苦去。孛老兒云媳婦兒。你小姑兒去了。你心中如何。大旦云公公在上。那裡有這般道理。女孩兒家。將衣服與了年作的。正好著他受苦去。孛老兒云您一家兒一般的性兒。我一時間火性起來。趕的孩兒去了。他是嬌裡生。富裡長。那裡曾受那艱難苦楚。待幾日。我自有個主意。迎春孩兒。則被你痛殺我也。哭科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