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四馬投唐/03第二折
第二折
李靖上云帥鼓銅鑼一兩聲。轅門裡外列英雄。
一寸筆尖三尺劍。同扶社稷保乾坤。
某姓李名靖字藥師。見在唐公手下為軍師。自李密四馬投唐。聖人的命。封李密為邢山公。賜獨孤夫人。又賜宅一所。手下將各依舊職。今有唐元帥西征薛舉得勝。班師回程。聖人的命。就差李密為館伴使。直到十里長亭。接待唐元帥去。著使命疾去早來。下李密同柳周臣賈閏甫領卒子上李密云某乃魏國公李密是也。自從俺四馬投唐。謝聖恩可憐。封某為邢山公。他弟兄三人。各依舊職。又賜宅一所。今日無甚事。在於私宅中閑坐。小校門首覷者。看有甚麼人來。唐使命上云小官使命是也。奉聖人的命。差小官直至李密宅中。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報復去。有使命至此也。卒子報科云理會的。喏。報的主公得知。有使命至此也。李密云裝香來。道有請。做見科使命云邢山公聽聖人的命。為二公子世民西征薛舉。得勝而回。聖人的命。著你去昆明驛為館伴使。接待二公子唐元帥去也。李密云小校安排筵席。管待使命大人也。使命云小官不必飲酒。回聖人的話。走一遭去。下李密云賈閏甫。則怕二公子懷挾舊讎。如之奈何也。賈閏甫云唐公子不是此等之人也。李密云柳周臣。賈閏甫。說與王伯當。你三人跟著某。直至昆明驛。接待唐元帥。走一遭去。下館驛子上云小人是這昆明驛館驛子。今日邢山公大人來接待唐元帥。打掃的館驛乾淨。這早晚敢待來也。李密同正末柳周臣賈閏甫上李密云某乃邢山公李密是也。今奉聖人的命。差某接待二公子唐元帥去。王伯當柳周臣賈閏甫。您近前來。這一遭為館伴使。到那裡見了唐元帥。則怕他襲舊事。怎了也。柳周臣云元帥。俺到的館驛中。見了唐元帥。做小伏低便了也。正末云俺到長安。多蒙唐公厚賜。端的是好寬大也呵。賈閏甫云若不是元帥。豈有今日也。正末唱
正宮端正好自金墉戰爭時。俺四馬投唐後。謝唐公納諫如流。封元帥邢山公列坐諸官右。俺手下眾官職。皆依舊。
滾繡毬今日個命元帥為館伴。喒在昆明驛去等候。李密云他若是襲舊事。怎了也。正末唱你見他呵。則索卑辭禮厚。李密云我是他叔父。怕他怎的也。正末唱赤緊的他掌西征生殺權謀。您雖然是叔姪。他軍權見在手。李密云我則謙讓些便了。正末唱你這言語再思然後。既唐公不念前讎。你放些個春風和氣將他來待。免的喒一度可喜兩度醜。李密云阿好煩惱人也。正末唱不索多憂。
李密云可早來到也。做見科云兀那館驛子。與我喚的廚子來。買一隻好肥羊。館驛子云理會的。廚子安在。廚子上云是那個喚我。館驛子云是我喚你哩。廚子云喚我做甚麼。館驛子云李元帥著你買羊哩。做見元帥科李密云兀那廚子。你與我買一隻好羊去。廚子云這兩日羊得買。李密云怎麼得買。廚子云大尾子的綿羊。則用的十五貫鈔買一隻。李密云小校與他十五貫鈔。買一隻羊來。廚子云著誰買呢。李密云著你買。廚子云這兩日羊貴了。我先安排二十七樣菜蔬。李密云那二十七樣菜蔬。廚子云我先安排一樣薑醋韭。炒韭。醃韭。李密云纔三樣菜。廚子云都有了也。可是三九二十七樣。李密云都有了也。左右門首覷者。若唐元帥來時。報復我知道。卒子云理會的。殷開山上云
泰山頂上磨刀缺。北海波中飲馬枯。
男子三十名不立。枉作堂堂大丈夫。
某乃唐元帥手下前部先鋒殷開山是也。奉唐元帥將令。說李密為館伴使。著俺眾將十羞李密。某先去驛中見李密去。三軍慢慢的行。卒子報科云元帥。唐元帥軍馬來了也。李密云俺離了館驛。遠遠接將去來。李密躬身云不才李密。接待不著。元帥恕罪也。正末唱
倘秀才見靄靄雲迷了宇宙。早殺氣遮籠了日頭。密匝匝闊劍長槍列左右。躬著身慌接待。他惡哏哏逞搊搜。向前去問候。
李密云那壁敢是唐元帥麼。殷開山云我不是唐元帥。我是唐元帥手下先鋒殷開山。你是誰。李密云我是邢山公李密。奉聖人的命。來接唐元帥。殷開山云兀那李密。你聽著。當初你未降唐之時。我和你是敵國。你如今降了唐也。你可是俺唐家臣子。你可放些謙恭。休要驕傲。
自思昔日為敵國。誰想今為一殿臣。
好將謙讓扶明主。休得矜驕傲慢人。小校行動些。
俺往館驛中去來。殷開山做入館驛科李密云王伯當柳周臣賈閏甫。你近前來。兀的不氣殺我也。柳周臣云元帥不可躁暴也。正末云元帥息怒。兀的不又有軍馬來也。馬三寶上云
匣中寶劍碧光寒。跨下征𩣵劣性犇。
全憑威武平天下。輔佐唐朝萬載安。
某乃唐元帥手下大將馬三寶是也。奉元帥的命。說李密在昆明驛為館伴使。著俺眾將羞他去。大小三軍。慢慢的行。李密云那壁敢是唐元帥麼。馬三寶云我不是唐元帥。我是他手下大將馬三寶。兀那李密。你聽著。你降了俺唐家。封你為邢山公之職。立一人之下。坐萬人之上。你可盡心報國。休要傲慢於人。你聽者。
俺唐朝聖主量寬洪。封你邢山大國公。
你若是赤心報國行忠正。他日書名史冊中。
小校俺入館驛中去來。做入驛中科李密云王伯當。兀的不氣殺我也。賈閏甫云元帥息怒。喒則索做小伏低也。柳周臣云兀的不又有軍馬來也。外扮段志玄上云
執銳披堅受苦辛。南征北討立功勳。
扶持聖主為名將。萬載千秋享太平。
某乃大將段志玄是也。奉俺唐元帥將令。有李密在昆明驛做館伴使。教俺羞李密去。可早來到也。三軍與我行動些。李密云那壁來者。敢是唐元帥麼。段志玄云我不是唐元帥。我是唐元帥手下大將段志玄。李密你聽者。
你既做唐臣要盡忠。休生驕傲逞英雄。
若還不聽忠言勸。他日須當落彀中。
小校館驛中去來。做入驛科李密云王伯當。我忍不的了也。兀的不氣殺我也。正末云元帥息怒。可不道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也。李密云兀的不氣殺我也。頗奈唐童小賊無理。他記舊日之讎一遭。他今日可羞我數遭。更待干罷。賈閏甫云元帥不可躁暴也。柳周臣云元帥不可。則索做小伏低也。正末云今番可是唐元帥。好是威風也呵。李密云這等氣我怎受的他也。唐元帥同虞世南躧馬兒上唐元帥云
隨世紛紛起戰爭。區區四海結英雄。
除危定亂扶明主。則我是文武雙全李世民。
某乃唐元帥是也。西征薛舉。得勝而回。某差人報與俺父親。俺父親就差李密。在昆明驛為館伴使。頗奈李密無禮。當日某私看金墉城。他差程咬金斧劈開老君廟。將某拿至金墉城。與劉文靜下在南牢。一百日之災。若不是魏徵改詔。某豈有今日。不想李密被王世充破了他一百萬雄兵。今日四馬投唐。在俺父親手下。這匹夫有何面顏。與某相見。某差十員上將。先去羞辱李密去。吾不殺他。大小三軍。擺開隊伍。慢慢的行者。正末唱
滾繡毬我見他貌堂堂威勢雄。喜孜孜志氣酬。他笑吟吟嫋絲鞭。將玉驄來緊驟。俺邢山公你則索袖手低頭。李密云早知元帥來到。只合遠接。接待不著。勿令見罪也。正末唱他統雄兵見勢豪。你時衰也慢誇口。你但放個耐心兒忍受。是做的潑水難收。俺這裡躬身施禮可便往前接。唐元帥看科三軍與我行動些。唐元帥入館驛科正末唱他那裡拍馬加鞭將玉勒兜。可是他並不回頭。
李密云王伯當柳周臣賈閏甫。您看波。我接他。他推看不見我。下馬入館驛裡去了。我如今過去。誰先施禮。柳周臣云元帥先施禮。李密云我是他叔父。我先施禮。賈閏甫云元帥。喒如今見在他麾下。元帥先施禮。正末云元帥息怒。喒去館驛中。參見他去來。李密云我依著您。過去與他相見。李密做拜見科唐元帥做受禮科云拜我者何人。李密云小官邢山公。唐元帥云俺父親手下沒有這邢山公。李密云我是四馬投唐的李密。官封邢山公。唐元帥云免禮請起。李密云令人擡上果卓來者。柳周臣將酒來。我與元帥遞一杯酒。元帥鞍馬上勞神。元帥滿飲此杯也。唐元帥云將酒來。你也飲一杯。李密云理會的。令人接了盞者。唐元帥云則說李密有蘇張之才。某不曾見。我著他吟一首詩我看。邢山公。說你文學有蘇張之才。某不曾見你作一首詩我看。李密云元帥指甚為題。唐元帥云單指亭前那園竹子為題。李密云左右將紙墨筆硯來。做寫科云元帥詩就了也。唐元帥云將來某看。詩曰。
老竹蒼蒼節大堅。等閑小輩莫摧殘。
瀟瀟雨灑深秋月。驚的邪魔心膽寒。
唐元帥怒科云這匹夫無禮。他不伏我之心。說老竹中用。小竹不中用。虞世南將紙筆來。我也回他一首。做寫科云某也吟一首。詩曰。
蔕落根枯老更衰。荒村折桿伴塵埃。
若還留得青青筍。不用丹青鳳自來。
李密云這匹夫有不忿我之心。我再吟一首。詩曰。
小筍全無君子節。初生豈有化龍時。
消疏綠葉飛池畔。出土微尖更不知。
唐元帥怒云虞世南。你看這匹夫無禮。吾不如他。我再回他一首。詩曰。
根梢無廕葉將殘。損卻園林棲鳳難。
欲使小童持長劍。採來堪作釣魚竿。
李密云兀的不氣殺我也。虞世南云兩個元帥則飲酒。休題舊事。正末云住住住。元帥吟詩半日。不曾行酒。小官遞一盞酒也。唐元帥云王伯當。你遞一盞酒某飲。正末做遞酒科唱
脫布衫我這裡笑吟吟滿捧金甌。他醉醺醺猛地凝眸。我可撲的連忙跪膝。唐元帥云王伯當免禮免禮。正末唱他口聲聲免勞台候。
小梁州元帥那文武雄威貫九州。馬到處一鼓平收。神謀睿算運機籌。擒賊寇。率眾將統戈矛。從今後。邊塵寧息無征鬭。治黎民樂業歌謳。據元帥濟世才施寬厚。於家為國。端的是分破聖人憂。
唐元帥做喜科云王伯當再將酒來。某飲。正末又遞酒科唐元帥云酒彀了也。做醉科外扮雞鳴了唐元帥云聞竹園內走出一隻矇雞。忽欲誤粟。他呼那伴兒。並無一個。正比李密一般。他百萬軍兵。千員猛將。被王世充都破了。今日四馬投唐。在此館驛中。他有不伏我之心。我指雞作詩一首。我譏諷他。看他知麼。邢山公你見麼。李密云我見是一隻矇雞誤粟。唐元帥云詩曰。
雞老毛疏嘴又長。續步那曾見日光。
低頭啄粟長無飽。何須賣弄出群芳。
時乖枉自爭閑氣。運去難施嘴距長。
六稍折盡飛不遠。若見鷹雛一命亡。
李密云這匹夫無禮。他把雞比我。更待干罷。我也還他一首。詩曰。
性樂孤獨身自行。腹懷五德伴閑庭。
發意遠飛嫌路窄。興心猛叫恨遲明。
占場每日三番鬭。曉來須鳴七八聲。
倘若睜開雙鳳目。須教天下看蒼生。
唐元帥云虞世南。你看李密這匹夫無禮。他吟詩有背唐之心。我和你見俺父親去來。虞世南做拿詩科虞世南云兩個元帥休鬧。您故挾舊讎。相對吟詩。則怕不中也。唐元帥怒科云這匹夫無禮。想俺父親怎生虧負著你來。著這匹夫喫吾一劍。柳周臣做勸科云元帥不中。正末唱
笑歌賞他他他掣龍泉劍在手。你你你則管裡無收救。您您您詩句裡相機鬭。我我我緊廝攔。見見見怒無休。來來來我向前來緊揪住征袍袖。
唐元帥云李密。你想俺父親。怎生虧負著你。您來投唐。俺父親加你為邢山公。賜與你仁安宅。又賜與獨孤夫人與你為妻。你今日要背唐。這匹夫好無禮也。正末云元帥。邢山公酒後一時間信口吟詩。望元帥恕罪者。唐元帥云大小三軍。跟著某見俺父親去來。
筵前不必巧支吾。跨馬登程踐路途。
今番見父叮嚀奏。來朝決斬潑無徒。
同下李密云王伯當。這氣我如何受得。正末云似此怎生與他相處。李密做掣劍科云柳周臣賈閏甫。您兩個獻出關之計。有計而生。無計而死。賈閏甫云元帥息怒。唐元帥手下有李靖軍師。小人有甚計。瞞的過他也。李密云好也要出關。歹也要出關去。柳周臣云元帥。小人有出關之計。若到朝中。見了聖人。元帥則說往黎陽招安徐懋功。并那十萬軍馬去。過了潼關。到的黎陽。見了懋功。借起軍來。與唐元帥相持。可也未為晚矣也。李密云此計大妙。喒如今便回去見唐公去來。正末云元帥。當初我與你說甚麼來。喒不可來投唐也。唱
尾聲俺到黎陽先把軍兵就。你待要剔蠍撩蜂惹戰鬭。勸著時越不瞅。你待與唐家做對頭。一個記新羞。一個懷舊讎。你便要出潼關不肯休。他若是統領的軍兵趕來鬭。我則怕你將少兵微。你可便做不迭手。
下李密云你眾將跟著某見唐公。走一遭去。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