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怒斬關平/02第二折
第二折
淨張虎同張彪上張虎云
我做將軍實是能。相持廝殺世不贏。
領出三千人馬去。我剩回一個不是人。
某乃張虎是也。這個是我兄弟張彪。自從龐鳳雛收俺四郡之後。教俺二人無處安身。躲於江夏。落草為寇。今有關雲長占了荊州。我有心待取荊州去。爭奈關雲長鎮守。不敢惹他。他手下兵多將廣。人強馬壯。你看我手下的軍人弱馬瘦。他那邊使槍的。使刀的。使斧的。我這裡的軍見了呵。一個個躺的躺。扒的扒。休言人敢帳前喧。便有那鴉兒過時不則聲。我數日前裡下將戰書去了。單奈關雲長出馬。與某交戰。則今日點就本部下歪揣豆腐老幼軍。與他相持廝殺。走一遭去。大小三軍。則今日瘦馬不得馳驟。破鼓不得亂鳴。三通鼓罷。拔寨而起。都要哈密裡廝等。但違令者。都罰去光祿寺揀棗兒。擺開陣勢。兀那塵土起處。來者不知是何人也。關平領四將躧馬兒上關平云某乃關平是也。大小三軍。擺開陣勢。看有甚麼人來。來者何人。張虎云某乃張虎張彪是也。你來者何人。關平云某乃關平是也。張虎云我戰書上寫著單奈你老子與我交戰。原來你父親怕我。不敢來。著你個無名的小將來。你怎敢與我交戰。小校操鼓來。做調陣子拿住張虎張彪科關平云拿住兩個賊將也。您隨後來。我先去軍師前獻功。走一遭去。
俺五虎小將氣冲冲。今朝得勝顯英雄。
把張虎張彪擒拿住。軍師跟前獻頭功。
下張苞云關平去了也。執縛住二賊見俺師父。走一遭去。
今朝一日統干戈。全仗軍師智量多。
馬離江夏敲金鐙。人望荊州唱凱歌。同眾下
孛老兒扮王榮領卜兒倈兒上孛老兒云
急急光陰似水流。等閑白了少年頭。
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
老漢是這集賢莊人氏姓王。是王榮。嫡親的三口兒家屬。婆婆李氏。老漢七十五歲也。止有一個孩兒。喚做福住。年十一歲也。孩兒天性聰明。今春應過嬰童舉。加做天下小解元。這荊州城中。有他個姑姑。是我的妹子。我一來呵賣弄我這孩兒去。道俺這鄉村裡出了個小解元。我領著孩兒慢慢的行。關平躧馬兒上云某乃關平是也。將二賊子一鼓而收。師父跟前報喜。走一遭去。催動這馬者。做撞倒倈兒科云蕩倒了個小的。我行動些。走走走。下孛老兒云兀的不躧死我孩兒也。天也。老漢眼睛一對。臂膊一雙。則覷著這個孩兒。恰纔這個騎馬的。不知他是個甚麼人。躧死我孩兒。兀的不痛殺我也。做哭科張苞同趙冲黃越馬忠上張苞云某乃張苞是也。俺弟兄五人。將二賊子一鼓而下。關平先去師父跟前報功去了。俺慢慢的行。路傍邊一個小孩兒的屍首。一個老子守著啼哭。兀那老子。這小的兒怎生亡了來。孛老兒云告的將軍得知。老漢是集賢莊人氏。姓王。是王榮。我則有這個孩兒。又應過嬰童舉。是天下小解元。恰纔不知是甚麼人。也和將軍一般披掛。他馬躧死了我的孩兒。我不知他名姓。可教誰與我做主也。張苞背云三個兄弟。您聽的麼。馬躧殺這小的。正是喒關平來。馬忠云喒休管他。喒班師回程去來。同眾將下孛老兒云踏死我這孩兒的。我知道他名姓也。恰纔那四個將軍。背地裡說來。說是關平躧殺我孩兒。我也不索久停久住。將我這孩兒的屍首。在路傍淺土兒培埋著。我去荊州城裡大大的衙門裡。我則告關平去。孩兒也。則被你痛殺我也。卜兒同下淨扮官人領令史張千排衙上官人云
官人清似水。令史白似麵。
水麵打一和。糊突做一片。
小官是本處州判。自我到任以來。戶口增。詞訟減。家家不關門睡。如常的著人偷了沙鍋去了。令史云恰濟事。官人云今日陞廳。坐起早衙。張千喝攛箱。孛老兒上云老漢是王榮。來到這荊州衙門首也。我叫一聲冤屈也。官人云是甚麼人。拿過來。張千云理會的。過去當面。孛老兒見官人跪科官人也跪科云請起。令史云相公。他是告狀的。你怎麼還他禮。官人云你放屁。他是告狀的。都是喒衣食父母。令史打科官人云但有告狀的。我則不知。全憑著你。令史云相公你放心。都在我身上。張千。你把那老子提向前來。你說你那詞因。我試聽者。孛老兒云老漢集賢莊人氏。是王榮。年七十五歲。我孩兒福住。年十一歲。係是應過嬰童舉的。我領著往城中探他姑姑去。來到半路上。撞見一個年小的將軍。躧死我的孩兒。告的大人得知。與老漢做主者。令史云這廝可無禮也。你倚仗著人強馬壯。躧死平人。更待干罷。你說那人的名字。我替你拿去。孛老兒云躧死我孩兒的。是荊王之子。是關平來。令史驚科云這個頹老子。你別告一個。我也好替你整理也。你告著關平。誰敢拿他去。官人云外郎。這老子告著誰。你便替他整理也。令史云相公。他告著關平哩。我則不敢整理他。我則攢造文書去也。下孛老兒云相公與老漢做主者。躧死我的孩兒了也。官人云𠺙。老兒也。關平躧死你的孩兒。休道是踏死你的孩兒。便躧死我的老子。我也不敢近他。我自家去也。孛老兒扯官人科云相公。好歹與老漢做主者。官人叫冤屈科云冤屈也。老兒告狀不好。關平將軍走了。你來我行告狀。我罵你個村漢夾腦。下孛老兒云原來這等大衙門裡。近他不的。我告天來天高。告地來地厚。我往家中收拾些盤纏。我揀著那大大的衙門裡告他去。老漢出的這城來。我尋思來。這等大衙門裡。不敢整理。又近不的他。我那裡告他去。我到家中。怎生見我那婆婆去。我去那池塘邊大樹底下。我痛哭一場。尋一個自盡。我來到這樹下也。看有甚麼人來。正末扮關西同曳剌牽馬上正末云灑家是個關西漢。與壽亭侯元帥喂著這匹兒馬。今日好天氣。眾兄弟每。喒去渲馬去來。一塊兒好馬也呵。兩耳桃花朵。四蹄胭脂抹。行動映山紅。勒住一團火。唱
南呂一枝花這些時刷鉋的戰馬犇。空閑的精神旺。顏色似火炭赤。皮毛似潑油光。曳剌云為這塊子馬呵。細切草。爛煮料。多曾辛勤也。正末唱巴到昏黃。我細切草槽頭放。煮料將硬軟嚐。我先試了這溫涼。一和和親自拌上。
曳剌云哥哥用心。刷鉋的潑油也似光。案板也似肥。喂的犇牛也似劣。正末唱
梁州俺喂著這將軍戰馬。看待的不比尋常。俺若是刷鉋皆能養。豈不聞狗有展草。馬有垂韁。刷鉋了騣尾。洗渲了胸膛。他去那鏡波中來往晃蕩。曳剌云哥也。把這塊子馬牽上岸去。柳陰直下。慢慢的刷鉋者。正末唱我與你忙牽在嫋金線堤岸垂楊。曳剌云哥。喒將這塊子馬。再洗渲一洗渲者。正末唱我著這兩隻手洗渲了皮毛。他案板也似平鋪著脊梁。恰便似出水蛟立古岸滄浪。曳剌云哥也。那馬他去那樹上搶癢。則怕傷著他皮毛麼。正末唱那馬害癢向樹上。他靠不著則把這身軀來搶。這馬更精神又好生相。按月關著喂馬賞。無甚麼商量。
云俺這裡慢慢的渲馬。孛老兒做哭科云我那屈死的孩兒也。曳剌云哥也。那裡這般啼啼哭哭的。一個老人家。你為甚這般煩惱。孛老兒云哥哥。您每不知道。你休問我。你則渲你那馬去。曳剌云哥也。兀那老人家煩惱。我問他為甚麼。他不肯說。哥也。你問他去。正末云我問他去。兀那老人家。你為甚麼煩惱也。孛老兒云你休問我。我有冤屈的事。要告狀哩。正末云你告誰。我試猜你者。唱
隔尾你告著的莫不是掌朝綱領頭廳相。孛老兒云不是。正末唱他怎生顯耀威風情性剛。孛老兒云也不是。正末云你本告著誰。孛老兒云你也猜不著。我說與你者。我告著小將軍關平。他躧殺我的孩兒來。正末唱則一句關連著五虎將。云老的也。你多大年紀也。孛老兒云老漢七十五歲也。正末唱莫不是年紀大混忘。休說的緊口忙。孛老兒云正是關平躧殺我的孩兒。我不口忙。正末唱我則怕不是俺關平。你慢慢的想。
孛老兒云正是關平來。我怎肯說的差了。正末云你告不的他。孛老兒云小人告官吏每。都近不的他。我懷中揣著這紙狀子。我向這柳陰直下。尋個自盡處。我死後有那解我的人來。見了我懷中的狀子。道是關雲長的孩兒關平。馬躧殺我的孩兒。又逼了他父親性命。見了這個狀子。著他萬代做罵名。正末云兀那老的。你告他去來不曾。孛老兒云我曾告他來。官吏每不敢近他。說他是壽亭侯之子哩。正末唱
賀新郎更做道你馬如飛戰討在殺場。你不肯千戰千贏。你則去人身上一衝一撞。我看你怎麼結這一場官司狀。端的便也有一個誤殺誤傷。小將軍那一場身做身當。你則合鑼鳴處披鎧甲。你則合鼓響處用刀槍。誰著你驟征𩣵飛走你不肯擡頭望。你枉做個虎體鵷班卿相種。你本是花根本艷鐵衣郎。
孛老兒云老漢敢動問哥哥麼。這個關雲長將軍。平生一世。他那性體若何。老漢待告他去。看著他孩兒相持戰討纔回來。則怕饒了時。教老漢可怎了也。我敢去告他麼。正末云我說與你者。唱
牧羊關俺將軍他生的九尺二神威像。性忠直有紀綱。更生的貌堂堂。志氣昂昂。灞陵橋退卻曹兵。刀挑袍威懾了眾將。他也曾誅了文醜。他也曾刺了顏良。他也曾襲了車胄。他也曾鼓三聲斬了蔡陽。
云你告元帥去。孛老兒云哥哥。你說的是也。老漢捨了這個老性命。我告他去也。正末云你不曾見俺那老將軍秉性忠直。慷慨英雄。你告去。你告去。孛老兒云老漢知道了也。正末唱
尾聲你告著馬躧殺七步才。親生子三魂喪。你試看八面威將養親兒一命償。俺將軍性忠直有氣像。舉諸直錯諸枉。有胸襟有膽量。不管那有功勳能相持慣戰討。威風英勇將。則論那人死在路傍。則與那嬰童的命償。俺將軍怎肯道饒了關平便休想。
同曳剌下孛老兒云老漢不敢久停久住。直到城中元帥府下。告關平走一遭去。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