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孟母三移/02第二折
第二折
淨扮大屠二屠上大屠云
屠家買賣委實熟。遍體渾身都是油。
終朝每日醺醺醉。酸醋爛蒜喫羊頭。
小人姓臧。兄弟姓余。乃坊市屠戶。兄弟是個熟皮匠。別人的鋪店。每日清閑冷坐。小人這行買賣。最見錢疾。早晨宰一個肥羊。滿屋裡富貴未曾賣呵。先沽的一瓶酒來。將那血灌的羊腸兒做案酒。喝上幾鍾酒。挑著那肉擔兒。在於前街後巷。叫一聲肥羊肉。誰不呼喚買肉。當日見本見利。到家換了油污衣服。卻去茶坊酒店。相伴朋友。直喫的醉醺醺。帶酒歸家。妻子又不敢說。若惱了我呵。便著挺杖下手。兄弟也。這買賣見錢疾麼。二屠云哥。這些時見錢疾不疾呵。昨日買了個羝羊殺翻了。挑著賣了三日。還剩下多半邊。可知見錢疾哩。把本錢都折了。近來一個孟婆婆搬的來。在於鄰居住坐。他有個兒子。喚做孟少哥。那兄弟雖然年小。智慧聰明。俺與他為友。饕餮他些錢物。著人請去了。這早晚敢待來也。孟少哥上云
移居於市井。商賈做知交。
小人乃孟少哥是也。老母為我與兒曹築埋作戲。移居在市。有幾個屠戶。常與他為友。多定害他。今日又著人來喚。我須索走一遭去。不覺早至門首。哥哥。小弟來了也。大屠云兄弟請坐。俺雖是屠戶。都是有行止的人。街市上誰不敬咱。孟少哥云哥哥言者當也。二屠云不瞞兄弟說。俺則是少些本錢。沒奈何央浼兄弟。借與俺些本錢做買賣。本利相還。孟少哥云哥哥既然少些本錢。但放心。您兄弟相助二位老兄長錢二百貫。與兄長為本。意下如何。大屠云多謝了兄弟。十分好仁義。俺同去街市上店中飲酒去來。同下正旦領淨侍女上云老身孟母。自因吾兒孟少哥。與鄰童作戲。惟恐性格狂蕩。今日老身移居於市。孩兒看商賈去了。我想原祖非小可人家。實乃魯國公子之後也。唱
正宮端正好承宣化。正彝倫。遵道德。行忠恕。立綱常禮樂規模。我則待養蠶絲績紡居農務。又則待教子安身處。
侍女云妳妳。喒又不會做買賣活計。移居近市。可是為何也。正旦唱
滾繡毬雖然是家道疏。活計無。不貪圖。不求物。因子呵性癡頑兩次移居。則今日近市廛離鄉土。大綱來也是我用心遠慮。則著他學成人別辨個賢愚。因此上交情結義無狂蕩。端的是見廣多聞有智謀。我如今思算躊躇。
大屠二屠同孟少哥帶酒扶上大屠云兄弟。酒食不堪休怪。俺送到宅上。就拜見老母去。可早來到門首也。兄弟。你先過去報老母知道。俺特來拜望。孟少哥云哥哥。你則在門首。我報知母親去。孟少哥見正旦科正旦云孟少哥。你那裡去來。孟少哥云您兒在街市上。相交的幾個朋友。請您兒飲了幾杯酒。都是些士大夫之人。送我到門首。特來拜望母親來。正旦云著他過來。我看是何等之人。孟少哥云二位老兄。母親有請。大屠二屠同見正旦科云老母請坐。俺是孟少哥的朋友。一個個有德有行。無義無仁。老母請坐。受俺幾拜者。正旦云這個是你那結交的朋友那。唱
倘秀才那裡取志昂昂談今論古。則聽的鬧吵吵狂言詐語。大屠云老母。俺家祖父。都是賢良方正。俺也是士大夫之子孫也。正旦唱甚的是方正賢良士大夫。這一個喬勢樣。那一個性麤疏。是你那同行的伴侶。
二屠云老母親。俺不是小可的經商。說起來俺這同行的買賣。驚天動地。聲播名揚。誰能似俺也。正旦唱
滾繡毬你道是同行近市途。合本做商賈。莫不是賣綾羅彩帛解庫。大屠云不是。正旦唱莫不是辦金銀磨玉鑽珠。二屠云不是。正旦唱你莫不是分絲綿染綿絨。大屠云不是。正旦唱糴米豆糶粟穀。二屠云不是。正旦唱你莫不置油坊酒務。大屠云不是。正旦唱莫不做象牙簪玳瑁犀梳。大屠云母親。任他走遍海角天涯。不似俺這買賣快樂也。正旦唱莫不是種鹽商蕩蕩遊三島。二屠云不是。正旦唱莫不是販茶客悠悠翫五湖。似這般光顯門閭。
二屠云老母親。似這等買賣都不做。正旦云你做甚麼別樣的營生也。大屠云俺這買賣。最見錢疾。殺羊賣肉。早晨間宰個羊。挑到街上。便見本利。那裡問親的疏的。一斤則是十四兩。正旦唱
脫布衫哦。你是個有本利躁暴兇徒。無仁義不敬親疏。見其生何遭痛苦。聞其聲不堪觀覷。
云原來做這般買賣。有甚光彩處也。二屠云俺這屠家有三光。正旦云那三光。大屠云羊兒退的白光。終日抹的嘴光。一世喫的精光。正旦云孟少哥。你近前來。呸。你不羞麼。好個公子人家的孩兒。結交的幾個好朋友也。唱
小梁州我則道你頭角崢嶸志不俗。你卻原來腹內空虛。這廝每殺羊宰狗做屠戶。為活路終日緊追逐。
二屠云俺是知契之交。若逢著便請喫酒。怎肯著空過了也。正旦唱
么篇你道是相逢不飲空歸去。引逗的性格頑愚。大屠云老母。俺與孟少哥為朋友。也不辱沒了他。正旦唱你道是知契交相垂顧。都是些腥羶人物。惹的些油膩滿身軀。
大屠云老母嗔怒。俺有酒了。不須喫茶。再待說一會話。天道有些炎熱。還有半邊羊肉不曾賣哩。則怕臭了。辭別了老母。俺串衚衕去來。二淨下孟少哥云母親。今日好朋友送您兒至家。拜母親。不曾待的一杯兒茶。倒花白將去了。正旦云噤聲。你剗的戲說哩那。唱
呆骨朵不由我氣撲撲按不住心頭怒。打這廝不成才不識賢愚。那廝每走遍了後巷前街。幾曾衝州撞府。孟少哥云他每都本分志誠也。正旦唱你道他有志誠。疏錢物。我道來你與他難相處。孟少哥云商賈也不做。朋友也不交。母親。待著您兒做甚麼那。正旦唱想當初生於鄒。時遇齊。待教你就於學。相近魯。
孟少哥去母親。您孩兒結交幾個朋友。做起買賣來。成個大商賈。可不好那。正旦唱
尾聲你伴著狂朋怪友同相聚。趁浪逐波情意舒。兇暴營生不可趨。薄幸情懷不似初。他正是惡者人多善者無。甚的是彼丈夫兮我丈夫。則要你五教能通德不孤。六藝深精行有餘。休把你青春少年誤。學取個正大衣冠播今古。
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