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孟母三移/01頭折
頭折
冲末齊檀子領祗從上云
四塞平寧用寶賢。強兵富國盛淄川。
文韜凜冽山河壯。武略英雄社稷堅。
能耘禾稻分隴畝。善種桑麻布界田。
時豐歲稔黎民樂。祝讚天朝億萬年。
老夫乃齊國上大夫檀子是也。俺這本國封疆。在於臨淄渤海。乃四塞之國土。積粟如丘山。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餘萬。今時春秋之間。丙寅十四年。齊威王會田於郊。魏惠王問齊威王曰。齊國有寶乎。威王曰無有。惠王曰。魏國雖小。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豈以齊大國而無寶乎。威王曰。本國無寶。有四賢人。上大夫檀子。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又一大夫盻子。使守高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又一大夫黔夫。使守徐州。則燕趙之人從而徙者七千餘家。又一大夫種首。使備盜賊。則路不拾遺。此四臣者。將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惠王慚色而回也。當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河清海晏。偃武修文。學記曰。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今奉主上之命。差老夫於州縣鄉村。建立學校。但有民家子弟。不分富貴貧窮。入學讀書。向後必出賢人也。令人可請孔氏子思來者。祗從云理會的。孔子思安在。外扮子思上云
道統相承演正宗。流傳萬古幸儒風。
春秋戰國崇尊教。顯耀滔滔天地中。
老夫姓孔名伋字子思。乃魯國孔門之後也。相傳立教於本國。自我祖孔子。亦得其傳。惟曾顏明其宗旨之理。後來曾氏再傳先王之教。今則後聖逾遠。異端並起。吾今年老。無傳授之門徒。恐失其孔氏之宗。今齊大夫有請。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令人報復去。道有孔子思來見大人。報科云理會的。報的大夫得知。有孔子思來了也。檀子云道有請。祗從云理會的。有請。做見科云大夫呼喚小生。有何事商議也。檀子云老夫今奉主上之命。要建立學校於州縣鄉村。但有入學讀書者。向後必出賢人。特請先生開設儒學。以為便也。子思云小生憂道不行。既然奉命開設儒學。天下之子弟。入學讀書。謹依齊公之命。大夫。小生則今日開設儒學去也。
世代相傳習孔文。綱常禮義正君臣。
詩書不絕留千古。大開學校顯儒門。
下檀子云孔子、思去了也。老夫乘著車馬。前去州縣等處。建立學校。就去省諭有司勸農。走一遭去。
上古紛紛有異端。從周禮樂以完全。
天道若不生孔子。猶如長夜黑漫漫。同下
淨扮社長上云
納稅徵糧郊外民。甘心隴畝樂耕耘。
今年喜得宜時雨。段段田苗接遠村。
老漢姓聶。無德而可表。人喚做聶三耳。又呼我做呆老漢。鄒縣人也。當村做著個社長。但有的事。都著老漢管理。夏稅秋糧。丁絲絹疋等項。盡是老漢催納。若有驢喫田。馬喫豆。相爭鬭打的。都著老夫決斷。近日本縣行下文書。來立學堂。不分富貴貧窮。都著入學讀書。老漢想來。若富家送個兒男讀書呵。也有些錢鈔。供備學課紙筆。若貧家送個兒男讀書呵。有甚麼供送。又有幾個牛羊孳畜。無人牧放。今年雨水調均。田苗茂盛。老漢前去地裡看田禾。走一遭去。則怕那牧牛的小廝每。頑耍著牛羊。作踐了我那禾稼。
春雲冉冉雨如膏。禾黍堆堆嫌草蒿。
村裡老人無別事。倒拖藜杖看田苗。下
淨扮四牧童同孟少哥上大牧童云
草鋪橫野六七里。笛吹晚風三四聲。
歸來飯飽黃昏後。不脫蓑衣臥月明。
俺是這本村裡的牧童。每日在這官道傍邊堠子一壁牧牛耍子。眾弟兄每。喒每人要四句牧牛歌。大家頑耍一會。先從我來。
牧牛牧牛。田角溪頭。
閑時上樹。悶後垂鉤。
二牧童云該我哩。
牛飽牛飽。不肯喫草。
閑時捕蟬。悶後捉鳥。
三牧童云該我哩。
牛乖牛乖。反鬭不開。
沙汀困歇。疊土壘臺。
四牧童云
牛老牛老。不走不跑。
閑時尋芳。悶來鬭草。
孟少哥云我也有牧牛歌一首。大牧童云你不放牛。敢不會牧牛歌麼。二牧童云著他念。俺試聽者。孟少哥云
我待要上樹垂鉤。捕蟬捉鳥。疊土壘臺。尋芳鬭草。
大牧童云俺四人嬉戲之語。虧你快輳也。孟少哥云我再和一韻四句。
田畔閑遊結綠莎。水邊翫景戲清波。
誰知野外荒郊子。應聲齊唱牧牛歌。
大牧童云俺二人做一對。打一路拳。孟少哥云你試打一路。我試看者。二人做打拳科孟少哥云這拳的路數。打不過人。不稀罕也。大牧童云你敢打一路麼。孟少哥云您四個人齊上來。孟少哥做打倒四人科云將四子都打的著傷了也。大牧童云好也。孟家這廝。打殺俺也。俺告社長去來。眾扯孟少哥走科淨社長上云老漢聶社長的便是。地裡看田禾去。來到這官道傍邊。則見一簇小廝每。在這裡炒鬧。我去看者。我道是、誰。原來都是俺當村裡放牛的小廝每。您怎生這般廝打。啼天哭地的。大牧童云社長。俺眾人作牧牛歌耍子。一人四句。俺又打拳耍子。被孟家這廝。把俺四個都打傷了。社長來的正好。與俺做主者。社長云您說誰的是。誰的不是。我與你做主。大牧童云俺四個打他一個。他把俺四個都打倒了。社長與俺做主。社長云恁的呵。您四個的不是。他的是。大牧童云您正是個呆老漢。俺四個都被他打傷了。倒說俺的不是。社長云常言道能狼怎敵眾犬。好漢怎打人多。趁早兒都趕的牛回家去。若不聽我呵。二十大棒。眾牧童云你正是個葫蘆提。老弟子孩兒。喒不要告他。俺告孟母去來。眾扯孟少哥同下社長云那廝每都去了也。為甚麼我向孟少哥。他是我姑表姐姐家的孩兒。他乃是孟孫之後也。不是小可的人家。所以上我則說他的是。這小廝每。准定要告孟母去了。俺姐姐稟性嚴切。則怕打他那孩兒。我索行動些兒。勸解去來。下正旦扮卜兒領淨侍女上云老身姓仉。夫主姓孟。世居鄒縣人也。夫主早逝。老身織紡成家。所生下一個孩兒。幼小稱為少哥。此子性好貪頑。欲待著他讀書來。學堂又遠。無人迎送。欲待不著他讀書來。想我夫主。乃是魯國孟孫之後也。自從三皇開闢。五帝禪宗。堯舜禹三王讓位。成湯繼承之後。有古公生三子。長子太伯。次子仲雍。三子季歷。然後生一子。以號文王。養賢納士。修德治民。此乃大周之祖也。唱
仙呂點絳唇想當日西伯姬昌。曾遇著太公呂望。本是那天將傍。合該這周室興王。因此上聖德從天降。
侍女云妳妳年紀高大。多知古往之事也。正旦唱
混江龍那其間萬民仰望。自從那武王伐紂眾歸降。周公攝政。管蔡譏邦。邦疑謗譌卻正是八百餘年朝帝闕。七十二國立封疆。衣冠禮樂。人物綱常。敦行孝悌。公正忠良。因此上用賢能輔佐得這國家寧。端的是任英才保佑得山河壯。後來有七雄鬭勇。五霸爭強。
云侍女門首覷者。看有甚麼人來。侍女云理會的。外扮卜兒上云
青春今已過。白髮更難饒。
老身乃是聶社長的渾家。人都喚我做聶媽媽。本鄉裡有個孟母。他是社長的姑表姐姐。我今日特請孟母喫茶。消悶一會。早至門首也。侍女報復去。道有聶媽媽來了也。侍女云理會的。報的妳妳得知。門首有聶媽媽來了也。正旦云道有請。侍女云理會的。有請。做見科卜兒云、老姑娘。想你比先公子之家。居蘭堂畫閣。今日親自織紡為生。這等威嚴節操。誰似你也。正旦唱
油葫蘆往常我富貴奢華居畫堂。今日我受貧寒親自紡。端的我威嚴節操若冰霜。卜兒云想老姑娘九流三教。那一件兒不曉的也。正旦唱且休題九流三教能論講。我待學三從四德多名望。我平生稟性貞。更那堪志氣昂。我則待把清名標寫在經書上。何敢望立旌表顯輝光。
卜兒云姑娘。你那守節名兒。誰不知道也。正旦唱
天下樂大古裡是自有傍人話短長。則這賢良名姓揚。傳流古今播四方。卜兒云鄰里親族。誰不敬你也。正旦唱治鄰居正一門。睦親族傚五常。用工勤將家道掌。
眾牧童拖孟少哥上云孟妳妳。俺在地裡放牛作耍。著您家孩兒。打的俺都有傷損了。告與老母知道。正旦云喚過孟少哥來跪著。孟少哥做跪科正旦云我著你休惹事。你怎生又惹人家也。唱
那吒令這廝敢尋人鬧嚷。你怎生欺人要強。卻原來打人見傷。在家時性不寧。出門去心狂蕩。何須你作耍難當。
卜兒云這小廝每。又不是南來北往。都是俺一鄉土上的孩子每。都在荒野作耍。直來告著老母受氣也。正旦唱
鵲踏枝又不曾住在番邦。長在空桑。學不的他治國興秦。放桀扶湯。你則待無廉恥愚頑性莽。你那裡取有拘鈐。恭儉溫良。
云將棒子來。定打不饒。社長上云方纔田裡回來。則怕那些小廝每。來告著俺那姐姐受氣。又則怕打那孟少哥。我索行動些兒。卻早來到也。果然是這小廝每來告。我則索過去勸解者。做見科正旦云舅舅請坐。社長云方纔我看田苗去來。見他每在田禾地裡耍來。這小廝每不是。他一個人怎敵的您四個。勸解他不住。又來激惱姐姐來也。正旦云他怎的作耍來。社長云我聽的他每。起初時念牧牛歌起。然後打拳來。便打了您也不妨事。他乃是公子人家子孫。強似您這等村生泊長。無指教的小廝每。快都與我去。若不去呵。每人一頓黃桑棒。正旦唱
寄生草你則伴鄉村子。你則學田舍郎。卻原來捕蟬捉鳥無謙讓。疊臺壘土閑情況。更那堪垂鉤上樹相冲撞。社長云孩兒在綠莎茵上作耍。都是這廝每偏爭好鬭。看我面饒了罷。正旦唱他則待耍心腸翫一會綠莎茵。我教你精皮膚喫一頓黃桑棒。
眾童跪云老母罷罷罷。俺本作耍來。打傷了俺也罷。休打孟少哥。俺回家去來。眾下社長云姐姐。看我的面上。且饒過孩兒這一遭罷。休打他。正旦云饒過這一遭。再要惹人。決然不恕也。社長云姐姐。我觀孟少哥三停平滿。五岳豐隆。耳鼻異相。眉清目秀。年壽法令。真乃孟孫之後也。正旦唱
金盞兒你莫不會陰陽。識行藏。能觀面上儀容相。你道他三停五岳貌堂堂。一衝鼻準正。兩墜耳輪長。明朗朗眉分清目秀。齊整整地庫對天倉。
社長云您原是公子之家。久後還為卿相。既明道理。他雖然隱居。此子氣概。異相過人也。卜兒云且休題未來之事。姑娘悶倦。被小的每激惱。敢請到俺那敝處待茶。如何也。社長云婆婆說的是。姐姐請俺家裡喫茶去也。正旦云何勞用意如此也。唱
尾聲惱的我身體不安閑。心意何舒暢。有勞您貴眷賢親社長。為愚子癡頑來勸解。不枉了善相知鄰里街坊。意慌忙。更看承俺母子孤孀。卜兒云異日當為太宰。俺每與你做親眷。則是山雞比鳳凰也。正旦唱非是山雞比鳳凰。便做到宰輔呵。怎敢忘親族鄉黨。則索拜年高尊上。他怎敢擺頭答麾蓋顯英昂。
下社長云俺婆婆請的姐姐。家中喫茶解悶去了也。老漢前去兀那道店上。會幾個同輩的老者。飲酒去來。
社長終日會老人。常臨道店遶鄉村。
逢時沽酒同歡會。飲盡田家老瓦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