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冲漠子/03第三折
第三折
正外末扮漁樵上云自從將那悟真篇。傳與了冲漠子。又將他意馬心猿。與他拴縛了。除了他酒色財氣四賊。又與他斬了三尸。配合了嬰兒姹女。此人慕道之心不退。如今必來尋我每也。俺索辦做兩個漁樵。向那水邊等他。先著白雲四布。迷了他路徑。引得他到這裡來。看他認得俺麼。就將他度過弱水去。咫尺便是十州三島。俺兩個且將這扁舟。撑在蘆花岸邊。等他來也呵。正末唱
正宮端正好我學那張志和在西塞山。將綠蓑衣身上披。恰便似陳季卿在竹葉舟。把青蓑笠蒙頭罩。對西風釣掣鯨鰲。且將這扁舟撑入蘆花島。趁著這煙水從吾好。
外末云我呢。正末唱
滾繡毬你學那王質般將柴兒肩上挑。郭文般持大斧向山間斫。管甚麼猿鶴巢。棟梁材料。兩隻手哏村沙傲盡些英豪。便是那漢三分。鼎峙牢。晉五胡。雲混擾。都做了辯舌端一場談笑。常言道是非呵。也出不得俺這漁樵。俺也囉戀甚麼虛名微利居金塢。則理會得白酒黃雞飲木瓢。休笑俺活計蕭條。
外末云俺且在這柳陰中。喫些酒遣興呵。卻不是好也。二末坐科正末唱
倘秀才拚了這瓦盆邊一場家醉倒。一任他醒後也天荒地老。抵多少翠袖殷勤捧玉爵。直喫的朦朧楊柳月。浩蕩海門潮。那其間黑嘍嘍的睡著。
外末云他這早晚敢待來也。正末唱
叨叨令他那裡白雲深迷卻了紅塵道。俺這裡綠陰濃誓不許閑人到。外末云他來時卻怎麼好。正末唱他若來時我手把絲綸釣。外末云他若問時。正末唱俺道是俺是個山野人其實不知道。我看他認得俺也麼哥。我看他認得俺也麼哥。外末云他若認得俺時如何。正末唱俺道是你沒來由。休向俺漁樵根底頻哀告。
冲漠上云自從天寶洞天出來。尋那兩個師傅去。誰想白雲四合。迷了山頭。不知去向。又無一個人來借問。正是。那又不曾洞門深鎖遠山中。白雲滿地無尋處。好是煩惱人也。二末起科冲漠云兀那水邊。有兩個漁樵。我試向前去。陪些小意兒。問他則個。打稽首了冲漠云這裡是那裡。正末唱
滾繡毬這裡與大羅天隔著碧霄。這的是鳳麟洲兀的是蓬島。冲漠云這廝好生無禮。怎敢這般捉弄我。做怒科正末云你還有這個在哩。冲漠云我有甚麼在。外末云卻不道修行人除了酒色財氣這四件。纔做的修行人。你今日動不動便要打怎麼做得修行人。唱俺是個不識字煙波人。自來有些米糙。告你且停嗔乞賜躭饒。冲漠云你可曾見有兩個道人。從這裡過去來麼。正末云有來。冲漠云他怎生模樣。正末唱我見一個衣著紫綃。一個穿著黃縞。冲漠云往那裡去了。正末唱他兩個趁滄浪一帆棹。冲漠云這其間到那裡也。正末唱這其間莫不過斗牛宮烏鵲成橋。冲漠云你怎麼知道來。正末唱他道是俺向洞天福地瀛洲去。云他道是有人來趕我的問我呵。唱你道是空教他走偏天涯覓不著。沒來由枉自劬勞。
冲漠云這裡莫不是三江夏口麼。正末唱
倘秀才你猜做蜀諸葛三江呵較錯。冲漠云這裡莫不是七里灘麼。正末唱這裡比著漢嚴陵七里灘頭較峭。冲漠云既不是呵。怎生有這般大水。正末唱不比那八月錢塘湧怒潮。冲漠云既不是呵。這裡卻是那裡。正末唱這的是玄都仙境上。不比那坎底井蛙巢。冲漠云從這裡到俺那裡有多少路程。正末唱卻不是山高水遙。
冲漠云卻怎生好。那兩個道人。又不曾尋得著他。而今把路都迷了。我問你兩個漁樵。我如今要回去。端的要望那一條路兒上回去呵好。正末唱
滾繡毬你向那斷橋邊還將野徑抄。亂山頭再聽那鷓鴣鬧。被他絮叨叨。把行人聒得來焦懆。啼出那斷腸聲不由你淚濕征袍。這壁廂嘯晚風虎正號。那壁廂噪暮天鴉又叫。幾般兒動羇懷的都向耳邊廂聒噪。越教你呆答孩心緒慵勞。你試看白茫茫天涯數點青山小。兀那裡方是您黃滾滾人間近市朝。你則是學遶朱門燕子尋巢。
冲漠云我若回去呵。怎麼過這河去。漁夫。你怎生渡我過去。正末云我專一要渡人哩。則怕你不肯著我渡。唱
倘秀才這裡早不是烏江上無舡時怎好。則俺這打漁舡渡你呵。只爭些較小。則這水毫髮難容怎地著。冲漠云這河有多寬。正末唱到瀛洲經十萬里。冲漠云這河喚做甚麼河。正末唱弱水接九天高。你看那波光閃爍。
冲漠云你怎生般渡我過去者。外末云你上舡來。冲漠上舡科了正末云你休怕。坐地穩者。冲漠作怕科云了正末唱
脫布衫覷了這黑沈沈蕩漾波濤。諕得他戰兢兢肉顫身搖。上得這舡來惡風又作。冲漠云且住一住。正末唱百忙裡這般沙怎生停棹。
外末云你在人我山中。是非海內。千萬丈風波卻不怕。到這裡卻怕。冲漠云似這風又大。舡又小。怎生是好。我且把這矴來拋下。做丟墜石科正末唱
小梁州我見他驚急裡忙將石矴拋。一霎時雨驟風飄。冲漠扯住正末怕科正末唱諕得他荒忙揪住俺呂公絛。一謎裡啞啞叫。抵多少人怨語聲高。
正末云你認得俺兩個麼。冲漠云不認得。不認得。正末唱
么我與你匡廬側畔曾相約。那時節善與人交。你既覺悟了朝聞道。夕死可矣。卻怎麼剗地怕風濤。
冲漠做驚科云咳。肉眼愚眉。有眼不見泰山。不認得師傅。怎生可憐見者。我特來尋兩個師傅來。冲漠將正末衣扯住云可憐見度弟子者。二末笑云正是
武陵溪畔曾相識。今朝佯推不認得人。正末唱
醉太平你休扯住我這布袍。想你錯認俺做漁樵。冲漠云不認得來。正末唱則被這打漁舡賺得你到漁樵。冲漠云這裡是那裡。正末唱又不比你那蛙池魚沼。冲漠云一霎間天氣。怎生麼變得好了。則那惡風驟雨。也都不見了。波濤也無了。正末唱恰陰雲又早祥光罩。恰風波早上方壺道。恰扁舟又早跨金鰲。俺三人翺翔於九皋。
外末云
穩駕慈舡苦海津。特來度你有緣人。
直超彼岸登無極。同赴玉京朝紫宸。
冲漠云
憶昔人間四十年。滿頭風雨受熬煎。
今朝踏轉天心斗。奮臂飛騰上九天。
正末云
踏翻斗柄過銀河。明月清風滿大羅。
鐵笛一聲黃鶴背。淩風吹出太平歌。
外末云
跳出紅塵也不難。回頭咫尺是三山。
玉京有路如絃直。野鶴孤雲任往還。
冲漠云
識得浮名已是空。從教烏兔任西東。
今朝鑿破乾坤竅。袖拂罡風上九重。
正末云
到此如今悟已麼。人生何必逞僂儸。
朝朝暮暮風波裡。生死如潮受劫磨。
塵世事。枉蹉跎。是非榮辱受奔波。
這回踏破虛空碎。獨步飛騰上大羅。
冲漠云師傅。如今往那裡去。正末云我奉東華帝君敕旨。差俺二人。特來點化你來。今日功成行滿了也。取你上大羅天去。如今不遠了。望見的便是蓬島。冲漠謝科云了正末唱
尾聲你今日尋真悟入蓬萊島。倒做了舉棹揚鞭廝遇著。渡得過玄洲路不遙。咫尺間玉宇瓊樓近九霄。誰想我走入紅塵這一遭。誰想你摔碎樊籠這一跳。俺今日同赴瑤池醉碧桃。遙望見一點明星兀的便是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