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冲漠子/02第二折
第二折
冲末上云貧道覆姓皇甫名壽字泰鴻道號冲漠子。濠梁人也。生於帝鄉。長居京輦。為厭流俗。攜其眷屬。入於此洪崖洞天。抱道養拙。遠離塵跡。埋名於白雲之野。構屋誅茅。棲遲於一巖一壑。近著這一溪流水。靠著這一帶青山。倒大來好快活也呵。豈不聞百年之命。六尺之軀。不能自全者。舉世然也。我想天既生我。必有可延之道。何為自投死乎。貧道是以究造化於象帝未判之先[1]。窮性命於父母未生之始。出乎世教有為之外。清淨無為之內。不與萬法而侶。超天地而長存。盡萬劫而不朽。似這等看起來。不是修真還是好呵。昨夜有紫炁狀若龍蛇。自北而南。綿亘不絕。直至此山。恐有真人下降也。今日領著道童。抱著琴劍。往天寶洞天。閑行散心。去尋訪一遭。下正末同外末上云貧道自離了塵世。五百餘年矣。俺天上無多幾沙。這人間光景。又早改換的這般的別了也呵。正是
長景明□□空際。金銀宮闕高嵯峨。唱
中呂粉蝶兒自從那混沌初胚。知他是翻騰了幾多興廢。迅指間兔走烏飛。恰六朝。纔五代。漢周相繼。恰便似轉燈般數著殘棋。論興亡都做了邯鄲道一場春睡。
醉春風想世態若浮雲。光陰如逝水。一任他桑田滄海自變遷[2]。想人生能有幾。幾。爭如俺脫屣紅塵。注名紫府。這的是出家人久長之計。
外末云想秦宮漢苑。今日都做了衰草牛羊之野矣。正末唱
紅繡鞋想鹿走蛇分之日。那其間關中未冷秦灰。炎炎漢室又傾危。馬亡牛已繼。朝晉暮劉基。斬眼間齊梁陳已矣。
外末云興亡成敗。如反掌耳。正末云俺且在這松陰下歇。遠遠的望見一個人。領著一個道童來了。那個卻不是冲漠子。看他認的我每麼。他若認的我每。就這裡點化他。若不認的時。再做個話說。二末坐科冲漠云兀那樹下坐著兩個人。好非凡俗之人也。昨宵紫氣。非此人而何。向前拜云天與神會。非偶然耳。願師憫示。以救弟子。二末不答科冲漠云韶華已半。時不待人。老景將臨。正若失楫於中流之間。望師以一壺而救沈溺。不然。日暮途窮。鍾鳴漏盡。手忙腳亂。何以為計乎。正末云子何以識得我耶。冲漠云愚昔有願。告盟於天地上下神祇。以求早遇聖人。而救生死。又因昨宵紫炁浮空而至。故知真人之兆也。是以識之。外末云此子可教矣。正末云子來。吾語汝。外末云子坐。冲漠坐科正末云生居富貴之鄉。富貴不足喜。貧賤不足憂。大抵窮通榮辱。壽夭得失。往古來今。皆如一夢。富貴則為好夢。貧賤則為惡夢。貴即虛名。富猶孽火。金珠外物。子孫他人。一息不來。四大不顧。把甚作堅固。今世之人。輕喬松之永壽。貴一旦之浮榮。孰不知百年歲月。春到秋能得幾多茂盛。日數將盡。時期將老。若神羊之詣屠所。行一步。至死地轉近一步。人過一日。至死期轉近一日。處於功名富貴之鄉。雖榮耀於當途。炫赫乎一世。若河邊之木乎。僕馬折其枝。波濤漱其根。不能自全者。所處者然也。子獨不見泰華之松柏乎。崧岱之梓檀乎。葉干青霄。根洞黃泉。千秋萬歲。而無斤斧之患者。所居者然也。此二途之榮辱。子自擇其善者而從之。冲漠拜云愚自幼懼生死之苦。避尊榮之位。以求至道。今三十餘年矣。求師無路。進道無門。今遇至真。乃夙生之幸。願從其教。請從其學。惟願至真憐其衰朽。以賜更生。正末云道窈然難言哉。恐子德淺行薄。何以克當。子今何所欲乎。冲漠云大道之要。可得聞乎。正末云昔黃帝問道於廣成子。廣成子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精。形將自清。毋勞爾形。毋搖爾精。乃可長生。此廣成子授黃帝之道也。外末云玉樞經有曰。欲聞至道。至道深窈。不在其他。爾尚非有。何況於道。不聞而聞。何道可談。只這便是道了。爾其勉之勉之。冲漠跪拜云愚曉窗之盲蠅也。蒙師開悟。若破窗而睹天日之光。其幸何大焉。但心猿未縛。意馬難拴。伏望真師。如何制遣。正末云此事不難。我與你除去了。著他過來。皆起坐科外扮心猿意馬上做顛劣科正末唱
普天樂尚兀自逞顛狂。冲漠云這般利害。怎麼拴鎖得他。正末唱他甚末難拴繫。何須我揚威耀武。便著你任意牽騎。猿也你則弄精神枉放乖。馬也你全沒些報主垂韁意。你莫惱犯了這青蛇霜鋒利。登時間教你魄散魂飛。云住。業畜那去。做縳科唱猿也你再休向靈臺寄跡。馬也再休向黃庭伏櫪。再休管是是非非。
猿馬下冲漠云師父。我這猿馬。已自守住了也。則有那酒色財氣這四個人。好生被他迷惑。怎麼與我去得了他。正末云也不難。教他過來。四人上云告師傅慈悲可憐見。正末唱
石榴花我見他向前來聽道乞慈悲。早難道看人面逐高低。誰教他當初不隱跡把人迷四云師傅再不敢了正末唱常言道人善人欺。酒也你把一個晉劉伶荷鍤的將身棄。把一個李太白捫月而歸。把一個為糟堤送上南巢去。把一個因酒海又闍毗。
鬭鵪鶉色也你把一個吳夫差送得來家破身亡。把一個周幽王送得他傾圯社稷。財也則為你送了那貪璧的虞公。好賄的宰嚭。氣也你逼得個共工氏觸不周山柱石。楚重瞳自刎剌。您四個但湯著你的呵。少不的財散人離。挽著你的呵。怎不教殞軀喪德。
云你四個從今後撇了是非我。再不要向那金馬玉堂中行。我著你紫府丹臺去住。四云師傅。理會了。謝科下正末云我想來心猿意馬。酒色財氣。都與他除去了。還有三尸之蟲。未曾逐了他。被他魔陣。如何得成道。如今我當再與他斬了這三尸。也是他一件伶俐了也。扮三尸上侮冲漠科正末唱
上小樓你剗地敢伶牙利嘴。誇強說會。使不著你諕鬼瞞神。恰便似泰山壓卵。我著你粉合麻碎。既不是發酆都。作微塵未離凡世。方信道氣昂昂後生可畏。
三尸跪云不敢了。饒性命。喒不曾認得師傅。正末云你既這等哀告。我權且饒過你。唱
么你三個自今日。當遠離。再休要詠月吟風。攝魄拘魂。把人狐魅。你若是再不去。向他行。將他蒙蔽。我教你出輪迴。不遭戩廢。
三尸謝科正末取砌末云我與你去了這三尸了。你當服了這一丸藥。冲漠云服了卻如何。正末云服了之後。著你長生不老。延年益壽。洗滌你這軀殼。方可與你指迷歸正。那其間纔點化你也未遲。冲漠服丹科了正末唱
滿庭芳服了這金丹一粒。便著你超凡入聖。換骨輕肌。冲漠云這丹喚做甚麼丹。正末唱這丹名神符。喚真液。非容易。又喚做玉蕊刀圭。冲漠云怎麼得來。正末唱崑崙上多曾用力。曲江上親手栽培。冲漠云幾時成得。正末唱但教那蘆管灰飛日。不消頃刻。便結就顆交梨。
云你服了這丹覺身上如何。冲漠云謝師傅。服了這顆丹。不覺得身輕體健。精神百倍。好生異於常日也呵。正末云你丹也服了。我教與你養嬰兒姹女的道理。著他兩個過來。扮嬰兒姹女同黃婆上正末唱
十二月過堯民歌這一個家住在金精玉液。這一個家住在玉室丹墀。這一個家住在中宮正西。您三個誓不相離。這一個忒溫柔從來正直。這一個忒剛強偏好爭持。全憑著黃婆媒合做夫妻。若不是枉躭閣一世阻佳期。外末云休胡說泄了天機。正末唱又道我將玄關點破泄天機。自古道一言既出怎收拾。這話兒誰知除是傳與伊休得要輕拋棄
冲漠云理會得了也。嬰兒姹女黃婆同下外末將砌末云我傳與你這一本悟真篇。著你參透玄機。方得跳出迷途。可成大道。冲漠接砌末了云敢問大藥之源。不知出於何處。正末唱
耍孩兒要知川原地。只向那坎位離宮去覓。手提日月安爐裡。奪乾坤造化玄機。若遇那鉛逢發處須當採。若是那月過中秋下手遲。我一句話君須記。若到那玉池境上。你自別辨個真實。
冲漠云願聞下手採取的法度如何。正末唱
七煞這工夫造化多。賴神功妙濟理。安爐立鼎當相對。第一要調停火候陰陽數。第二要溫養靈胎托聖妃。這兩件非容易。要認得本來面目。方知得烏兔交蝕。
冲漠云怎麼保養。正末唱
六煞嬰兒在手內攜。姹女在身畔立。只等那黃婆配合了東家婿。那時節。水中銀。金鼎交。常在硃汞裡。須教下玉池。誰解得其中意。怎知得坎離顛倒。水火奔馳。
冲漠云火候之說如何。正末唱
五煞火記有六百篇。屯蒙在十月裡。烹轟雷電在乾坤內。按先天造化抽添進。□南北宗源卦象隨。休覷得如兒戲。這些關竅。有幾個人知。
冲漠云說抱一如何。正末唱
四煞凝神在妙道中。含光在偃月裡。既不是送歸土釜牢封閉。只待那九年德滿功成日。不強如十載名成四海知。成就了太乙含真炁。那其間始知我命。天地難移。
冲漠云出胎造化如何。正末唱
三煞玄霜降震位中。絳雪飄兌岸西。看龍虎交媾方纔退。霎時間玄珠產就中宮裡。赤子生成在聖基。霞光閉。遷移了陵谷。改換了華夷。
冲漠云自出胎之後。再有甚麼工夫。正末唱
二煞那其間一輪天際高。千潭風浪息。喜今日自飲得薰薰醉。一任他扶桑海底雌龍吼。儘教他華岳山頭雄虎嘶。這的是功成日。那其間駕祥光直超貝闕。拂清風徑赴瑤池。
冲漠云今日幸遇師傅。將金丹秘訣。出世超凡的道理。都備知了也。拜謝科正末唱
尾聲則為我這談天口泄漏了機。把這一隻拿雲手分付與你。從今後穩向那玄關路上。多陪些力。恁時節方勘破玄門這點理。
疾下冲漠拜謝起失驚科云纔這兩個真人。將這本悟真篇與我。正拜之間。擡起頭來。就不見了他。好是奇怪也呵。我索將著這本書。向天涯海角。也要尋著他去。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