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曲須知/翻切當看/經緯圖說
經緯圖說
前陰陽交互，及三十六母翻切，其妙在於熟呼，即如當字為都郎切，須口中先呼都郎二字，隨呼都登丹當四字，以極熟為度。並將篇中諸切，熟誦亦如前式，則凡遇生疏切腳，自能調出字音，有不期然而然者。蓋都郎即當字之切腳，登丹即當字之轉音，轉音者，從上轉下之過文也。聲籟皆本天然，一經呼唱，則機括圓溜，而天然字音出矣。然此止憑牙舌虛翻，豈無絲毫糊突，什一差譌？乃近得檇李陳獻可所著皇極圖韻，中有四聲經緯，及轉音經緯之圖，蓋體釋氏等韻諸編，翻為簡徑捷法。凡切腳轉音，不煩口調，按圖歷歷可稽。其上層排列見、溪、群、疑等目，名曰三十六字母。每一母下，直看有三十六子，如見母直下，則有公供以至甘兼，共三十六字。其純清牙音，宛肖見母，故以子名。餘可類推。子各屬一韻，如見母下，公屬東韻，供屬冬韻，以及甘屬覃韻，兼屬鹽韻之類。是一母可通三十六韻也。其邊傍有東、冬、支、齊等目，謂之三十六韻。每一韻中，橫推有三十六音，如東韻橫列公、空、［⿰凡頁］、㟅；冬韻橫列供、穹、窮、顒，各三十六音。餘韻俱倣此。音各從一母，如東韻、公從見母，空從溪母之類。餘可類推。是一韻可通三十六母也。其用法凡遇疑難切腳，先查上一字屬在第幾母下，則但記定第幾母，不必仍記上一字為何字，亦不必更記上一字為四聲之何聲，四聲者，平、上、去、入也。次審下一字在何聲圖內，及何韻之中，即從此韻橫看至所記第幾母一行而止，則一橫一直交接處，恰得所切之字。其說有兩形可方比，以十字之形喻，則字在交錯之中心；以曲尺之形喻，則字在相湊之轉角。天然巧中，千不爽一，切法精良，莫此若矣。如天字之梯連切，須先查得上邊梯字，乃第六透母直下所轄，則但牢記第六行是透母，而得母之後，與子便無關涉，不必仍記上邊梯字矣。而後再查下邊連字，乃在十八先韻中，即將先韻一排橫畫到邊，透母一行，直竪到底，看其十字交錯之中心，則恰好有一天字。又如地字為條吏切，須先查上邊條字，乃平聲圖中第七定母所轄，則但牢記定母在第七行，不必更記條字在心亦不必更看平聲一圖，惟再查下邊吏字，乃在去聲圖內，第四霽韻之中，即就霽韻橫數至向所記定母第七行而止，則其霽韻橫排，與定母直下，兩相湊撞之轉角處，恰好是個地字，此又曲尺之比例也。然此按圖索驥之事，特為愚者而設，若欲口中翻調得法，先須辨清轉音，即因、煙、人、然之類。斯字音無謬。今其轉音一圖，上排見溪諸字母，業與前四圖無異，而邊傍所列，則僅庚、寒、真、先、文、元、侵、鹽、魂、桓十韻之目，緣轉音字眼，總收在此十韻中，其餘廿六韻，絕無干涉故耳。每一母下，有五等轉音，共計十字，如見母下有庚干、巾堅、君涓、金兼、昆官，十字為五等之轉音。餘倣此。但看切腳上一字，屬第幾母所轄，則轉音即在本母一行，斷不牽溷別母之下。又看下一字，韻旁鈐何口法，則轉音口法，亦皆符券，斷不牽溷餘四等轉音之中。蓋以上半切定三十六行之一行，以下半切定一行中五等之一等，斯轉音辨法盡之矣。即如都郎都登丹當之切當郎兩字，出開口岡韻，故須開口翻切，斯登丹轉音，不覺忽來，蓋登丹亦開口字面，氣類所以相從。今人口法，每誤用齊齒止合得丁顛二音，雖切來仍是當字，然齊齒之當，而非開口之當，所憂絲毫糊突者此耳。其上邊都字，乃第五端母所轄，而登丹轉音，亦天然列在端母下；至下邊郎字，按首圖屬在唐韻，邊旁記開口，乃其登丹二字，隸後圖庚寒兩韻，亦轉音之旁記開口者也。以開口字韻，求開口轉音，一橫一直，照前排去，則十字中心，曲尺轉角，正登丹兩字之位。又如盈基盈寅延移之切，上邊盈字，乃三十四喻母所管，而寅延之轉音，亦天然列在三十四行，及看下邊基字，首圖隸在齊韻，邊旁業記齊齒，乃其寅延二字，隸後圖真先兩韻，亦轉音旁註齊齒者也。以齊齒字韻，合齊齒轉音，而經緯交錯之中心，豈非又是寅延兩字之位？然則轉音口法，如開口、撮口、閉口、合口、齊齒、捲舌，混是也。不管上半切，惟宗下半切，上半切管出聲，下半切管收音，轉音雖在中間，然亦漸轉而收其音矣。故開、齊、撮、閉之口法，概以下一字為准。故下邊一字，口法誠為喫緊。如盈基之基字，查韻旁業應齊齒，須將此字口法，模擬十分合窾，然後連轉音齊齒調去，則寅延兩字，不覺自來，而聲清音確，恰成一齊齒移字；不然，基字若撮口呼，則轉音亦是撮口之雲圓，而移字不鄰於余字哉。至用閉口淫鹽，與開口〇〇，合口〇〇，益與基移風馬牛而不成字音矣。嘗將各韻撮、齊、開、閉、合之口法，細細翻調，誠與五等轉音，條配如同一轍；即捲舌之附齊齒亦然。惟有溷字之鈐記陽肱兩韻旁者，附在後圖合口轉音中，翻來疑有牽強，即如陽韻之江字為基良切，轉音查在第一見母下，似齊齒之巾堅，反與江字穩貼，若合口之昆官，卻疑近於光字，豈陽韻本應齊齒，而誤刊混字乎？抑混本齊齒轉音，而拘於元來律序，不得不強附合口乎？予寡昧實無能聆略此矣。總之，每行五轉音，原即每母下三十六子中之字，故子必肖母，聲響十分貼切。且其橫排位次，一照首圖十韻行列，分隸三十六母之下，隻字無有異同，則知音位乃出天然，口法無容假借，方便法門，不於焉啟之哉。圖中空圈處，係有音無字之位，第將母子連綿，如一東則連呼見公溪空群［⿰凡頁］疑㟅，二冬則連呼見供溪穹群窮疑顒之類。四聲條串，如一東則連呼見公𩌌貢谷，溪空孔控酷，二冬則連呼見供鞏拱菊，溪穹恐恐曲之類。依行直竪，如將見母下公供以至甘兼三十六字，通行呼熟，則其餘三十五行可字字掩圖而得。按韻橫排。如將東韻公空，以至隆〇三十六字，通排橫誦極熟，則其餘三十五韻，排排可以暗呼。熟呼徹誦，則無文之音，自可唱提如珠貫，滿圖之字，奚難暗誦如夙聞。每母有三十六子，雖散從各韻，而牙舌齒唇喉之口法，出一母鑪錘，故母呼子答，捷應如響，無文之音，隱隱排布，何難唱提如珠貫哉。而又不必母母呼到，字字唱完，任舉數母數韻，清朗哦吟，則機觸聲通，而圈音字音不覺依序湧出，學者無驚易為難也。又或愚流拙於呼誦，更有簡捷之法，但用本圈上邊字母，與旁邊韻目，兩字權當切腳，翻來卻是圈音；是合曲尺兩頭之字，即可切曲尺轉角之字矣。且不獨字母韻目，能切無字之圈，凡母下三十六子，盡堪為切腳上一字，韻內三十六音，盡堪為切腳下一字，雖更翻迭切，而此一圈音，絕無移換，是合十字之橫直七十二音，皆可切十字中心之一音矣。以此遍推無字之圈，圈圈有其音，更以此遍切有音之字，不字字析其微哉。如歌韻橫數至第九、第十、十一、十二行之四空圈，上係知徹澄娘四母，即將知歌兩字，權當切腳，而九位之圈音可翻矣。再以徹歌兩字切之，而十位之圈音亦可調矣。不寧惟是，更於知母下，偶舉一中字作上半切，於歌韻中偶舉一呼字，作下半切，翻來仍是知歌切之音；更於徹母下提一超字，作上半切，於歌韻中，偶提一多字作下半切，翻來仍與徹歌切之音，秋毫不爽，舉兩圈而餘圈之音，一隅可三矣。但按此圖繇來，原不過仍唐韻以叶梵音，未嘗為填詞度曲作地，細舉圖中之字，與圖位之音，律以洪武中州聲韻，率多牽強未諧。即如龐、傍、東、冬，本屬同音，今則開、齊、合、撮，各標一韻；江陽通韻口法開張，今則光合，唐開、與陽混，光唐陽，右傍韻目，合開混，左邊口法。派鈐三等。況疑、娘、禪、床、四母，字音先與圖音不肖，故下邊三十六子，三十六母，創自司馬溫公，添于梁山首座，故四母字音，止宗唐韻，與今韻不叶如敖、昂、尼、獰，船、垂等字，亦並涉東南土語。其他鏗、梗、恆、庚之猶宗沈約譌音，而與兩韻書相悖者，又何堪一一枚指哉。然圖位之字，雖有訛填，而圖位之音，天然常正，五方無殊響，千古無異音，譬如張公頭錯帶李公帽，譌在帽不在頭也。又如背譜填詞，平仄倒次，乖在詞不在譜也。今夫究皇極者，第審圖中之音，不泥圖中之字，即舉業家，亦期精通字義，無須音析毫芒，故于此圖俱堪把玩。若夫曲詞聲韻，必以洪武中州為準，而唐韻之字，不可受其拘牽，況開、齊、合、撮，是集與是圖，彼此各標名目，如彼之合口，即我滿口，彼之捲舌，即我穿牙，彼之齊齒，即我嘻唇，彼之開口，即我張喉，皆義同名異，不應牽泥。俱當融通體會。但以曲韻合圖音，借彼切法，調我字面，庶幾得之。予意欲照此式，用中州韻字眼，配一北音之圖，再用洪武韻字眼，配一南音之圖，寧非曲學指南哉？竊有志焉，而尚未逮也。各母各韻，應有純清、次清、純濁、次濁，宮商角徵羽之分屬，第恐愚者苦其頭腦多端，故但錄之末圖，前四圖俱不詳載，須將此篇說解，對閱後幅諸圖，圖所難晰處，覽說自明；說猶有費解處，再循圖覆照，未有不燎如指掌矣。
嘗閱宋公濂洪武正韻序，知晉魏以前，詩詞惟取音之協比，初無字韻可拘。自梁沈約用吳音定四聲類譜，而唐代仍之以律詩賦，更名禮部韻略。後之學者，如武夷吳棫輩，雖多所矯正，顧以事不出朝廷，韻之行世者猶自若也。高皇帝親覽是書，深嫌字音乖舛，及東、冬、青、清等韻，分合種種失宜，命詞臣通聲韻者，重新刊定，諸臣承詔，共輯洪武正韻，一以中原雅音為准焉。夫雅音者，說者謂即中原音韻是也，乃緣朱子先兩韻而生宋代，所註經書，除三百篇祖吳棫韻補外，餘書音切，亦大略止憑唐韻，故舉業家於洪武中州字音，似覺未習耳。不知韻學起於江左，殊失正音，此高皇帝親諭儒臣之天語。宋公濂亦謂沈約制韻，大抵多吳音，且徒知縱有四聲，而不知橫有七音，故經緯不交而失立韻之源，然則唐韻已久為國朝所擯矣。沐同文之化者，可不以正韻為恪遵哉
周德清嘗曰：『南宋都杭，地近吳興，凡搬演戲文如樂昌分鏡等類，唱念聲腔，皆宗沈韻。不知休文本梁臣，決不忍弱其本朝而以敵國中原音為正，故製韻卻本所生吳興之音。但可施於約之鄉里，而於六朝所都江淮間，且甚不協，況通之四海乎？予生當混一，恥習鴂舌偏音，竊祖劉太保諸公意，輯中原音韻一書，舉沈韻之叶卦為怪，叶婦為缶，切副為敷救，切靴為許戈者，一一返正焉。蓋取四海同音而編之。』實天下公論也。觀此，則沈韻已久不守於勝國矣。
計錄四聲經緯轉音經緯五圖于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