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曲須知/中秋品曲
中秋品曲
從來詞家只管得上半字面，而下半字面，須關唱家收拾得好。蓋以騷人墨士，雖甚嫺律呂，不過譜釐平仄，調析宮商，俾徵歌度曲者，抑揚諧節，無至沾唇拗嗓，此上半字面，填詞者所得糾正者也。若乃下半字面，工夫全在收音，音路稍譌，便成別字。如魚模之魚，當收于音，倘以噫音收，遂訛夷字矣。庚青之庚，本收鼻音，若舐腭收，遂訛巾字矣。其理維何？在熟曉中原各韻之音，斯為得之。蓋極填詞家通用字眼，惟中原十九韻可該其概，而極十九韻字尾，惟噫嗚數音可筦其全。故東鐘、江陽、庚青三韻，音收於鼻。真文、寒山、桓歡、先天四韻，音收於舐腭。廉纖、尋侵、監咸三韻，音收於閉口。齊微、皆來二韻，以噫音收。蕭豪、歌戈、尤侯與模，三韻有半，以嗚音收。魚之半韻，以于音收。其餘車遮、支思、家麻三韻，亦三收其音。但有音無字，未能繪之筆端耳。唱者誠舉各音涇渭，收得清楚，而鼻舌不相侵，噫於不相紊，則下半字面，方稱完好。猶憶客歲中秋，有從千人石畔，度『花陰夜靜』之曲，吐字極圓淨，度腔儘觔節，高高下下，恰中平上去入之窾要，閉口撮口，與庚青字眼之收鼻者，無不合呂。但細察字尾，殊欠收拾，凡東鐘、江陽字面，一概少收鼻音；瓏字半近於羅，桐字半溷於徒，廣或疑於寡，王或疑於華。此其人但知庚青之字出於口，音便收鼻，而不知東鐘、江陽之字尾，固自有天然鼻音在也，又有唱『拜星月』曲者，聽之亦犯此病，其忙字尾似麻，則音不收鼻也；其軍字尾似居，親字尾似妻，先字尾似些，此音不收舐腭也；拜止以愛音收，腮止以哀音收，海止以靄音收，並無有噫音結局；此皆字面之沒了當者也。其他絃索之音，亦能收者什一，不收者什九，方駭聲場勝會，何以敗筆偏多。未幾，有皤然老翁，危坐啟調，聽之亦『拜星月』曲也。其排腔則古朴而無媚巧，其運喉則頹澀而少清脆，然出口精確，良為絕勝。至下半字面，則無音不收，亦無誤收別韻之音；倘所稱曹崑崙之流乎？越宵，復有女郎唱『瑤琴鎮日』之曲，見其發調高華，出口雅麗，吐字歸音，各各絕頂，堪勝鬚眉百倍。設使中秋無是老翁女子，寧有完音哉！予因是而思平上去入之交付明白，向來詞家譜規，語焉既詳，而唱家曲律，論之亦悉；至下半字面，不論南詞北調，全係收音，乃概未有講及者，無怪今人徒工出口，偏拙字尾也。予故特著收音譜訣，舉各音門路，徹底釐清，用使唱家知噫音之收齊微者，并收於皆來；鼻音之收庚青者，并收於東鐘、江陽；嗚音之收歌戈、模韻者并收於蕭豪、尤侯。其他真文各韻，亦復音音歸正，字字了結。夫乃當今對症良劑乎？彼尾音欠收者，能受一砭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