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十五貫/第二十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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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出 謁師


暮夜四知常自凜,豈期堂下冤沉!


下官過于執,初任山陽縣令,改授常州理刑。曾以一時執見,枉斷奸殺兩案。自況公審明之後,隨往軍門投劾;蒙撫院周大人鑑我終任清廉,一力保奏,僅得罰俸三月。目下適當鄉試,又蒙薦入內簾,批閱三場文字。昨已揭過曉,僥倖本房中式多人。內有兩名,一名熊友蕙,一是熊友蘭,多係淮安人。難道卻好就是二生,可可落在本房不成?今日鹿鳴宴罷,必來署中稱謝。咳,果若是他,相見之際,教下官何以為情?哎,好不慚愧也!二生冠素上,付長班隨上。生


寒灰重熱受恩深,苦心窺玉笥,得價售雞林。


兄弟,爾我生全刀俎,僥倖同登。今日鹿鳴宴罷,須索往房師署中稱謝去。小生哥哥,房師過公,又係常州理刑,就是爾我的原問官了。少停相會,還是如何?便是。來此已是,有人麼?淨上是那個?新舉人熊相公拜。少待。報介。末道有請。見介。二生老師請上,門生有一拜。下官也有一拜。二生技窮鼯鼠賴垂青,大鳥驚人在一鳴。二生不言蟾宮堪進步,雲間二陸本齊名。看坐。二生老師在上,怎麼敢坐?那有不坐之理?二生告坐了。各照,點頭會意介。末賢契名奏賢書,誼隆雁序,既係同榜,又喜同門,可羨可賀!二生門生輩雞肋庸材,樊籠弱質,蒙老師謬加知遇,與薦明經,此恩此德,誠為千古不朽矣。


宜春令迴青眼,論素心,奏壎篪南宮捷音。只是一件,餘生自愧,何期夢叶芙蓉讖。二位賢契,還認得下官麼?門生怎麼不認得?小生門生也還認得。只是說起時,這所在一發坐處也沒有了。立介赭衣賜,敢向刀俎鳴哀?桃李在,那許公門借蔭。請坐了,請。二生今日裡呵!只算胥靡無狀,又把賢書偷賃。


呀,賢契!說到此處,教下官一發慚愧無地矣!下官呵!


前腔才學短,失誤深,為了賢契之事,鎮終朝負疚在心。就是況公審明之後,下官也幾番投劾過來。則待掛冠謝罪,可知道賓興大典,自是難勝任。下官倒有一說:從來榮辱死生,各有定數。前日兩處人犯,可可落在我案下;今日兩位孝廉,剛剛出在我房中。不知天意還是要捉弄下官,還是要顛沛賢契?咳,難說個功罪相當,還是功微罪甚?自古大難不死,必有厚祿。賢契每,他日從政,須以下官為戒。再莫偏心執見,直使冤魂聲喑。


二生老師說那裡話來?當日之事,皆係夙孽所招。在老師既無私心,在門生豈有夙怨。此際又蒙甄拔:


三學士側陋名揚肺腑鋟,深慚東箭南金。嗄!下官還要動問:賢契出罪以來,聯得有姻事否?尚未。既如此,倒有一言相商:下官偶然想起,前日兩宗公案,一樣牽涉「奸情」。自古「不是冤家不聚頭」,莫非這兩個女子與二位反有夙緣,天工故爾顛倒?僥倖無錫、山陽多係下官治下,愚意欲為撮合,一發將功折罪,何如?屢屢奇冤,當時無以自白,若更結為姻契,只道平昔果有私情了。這是門生不願的。賢契又怎麼說?小生家兄之言最是。門生也萬分不願的。原來又是一見,下官怎好相強。也罷,院子,取白銀三十兩過來。銀子在此。賢契將赴試都下,下官又返旆毗陵,求一快談不可多得。偶有白金三十兩,奉為路費。此去金榜聯登,佳姻早締。盼上你登科大小雙飛翼,也完我闕略彌縫一片忱。二生多謝老師厚贈,門生更有寸進,誓當圖報。相見有時,謹此告辭。多慢了。只少個離尊相對飲,看取蟾宮桂,接杏林。二生下咳!好奇怪。下官本意:只為二女蒙冤,欲以現成官誥報之,不想他秉志不回,另有一段道理。嗄,也罷,下官還要差人到縣,問取兩家女子曾適人否,再看二生到京果得登科,另做商量便了。淑女由來君子逑,願為補過免為仇;饒咱掬盡湘江水,難洗今朝一臉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