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小忽雷/第二十三齣
第二十三齣 私尋舊院
劍器令小生扮鄭光業冠帶從人上典禮大唐年，長則侍披香紫殿。記烏臺曾司風憲，於今秩已高遷。
下官禮部侍郎鄭光業是也。曾為侍御，叨轉春卿。奉旨大選宮人，教演歌舞。已得良家女子數百人，俱付教坊肄習，名為搊彈部。內唯胡琴、琵琶二部，難得名手教師。下官吩咐衙役，廣行搜訪。連日報名，都是尋常俗伎。祇怕所教技藝，難中聖心，如何是好？副淨、丑扮村伎抱三弦提琴上日日笙歌沸，朝朝院落遊。逢人惟是笑，見客不知羞。俺們院中女教師是也。鄭老爺呼喚，不免進見。叩頭介女教師見！小生叫什麼名字？副淨奴家劉黑黑。丑奴家王蓮蓮。小生汝等有何技藝，自稱教師？副淨奴家會彈弦子。丑奴家會弄提琴。小生你且彈弄起來，下官試聽。副淨彈弦，丑弄提琴介。又隨意唱歪詞介。小生你們會彈胡琴否？丑不會。小生琵琶呢？副淨欠精！小生這弦子提琴，都是俗樂，且又彈得不好，怎生做得宮女之師！丑只求老爺幫襯，將就膿膿罷。小生請回！副淨、丑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下。小生退堂介不想京師樂伎之俗，一至於此。我想琵琶高手，祇有一個潤娘，卻被郭鍛霸占在家。那年春遊相遇，下官與他又有一番調笑。後被郭鍛遣出，不知還在宜春院否？若得此人，便有搊彈的教師了。不免改換便服，仍往宜春院訪他一番。更衣介
懶畫眉更衣易服步輕便，行介。雜老爺可打小衚衕走，怕有人認得，取笑老爺。小生取笑甚的？雜笑老爺偌大年紀，還做嫖客。小生笑介那答是宜春小院邊，紅牆柳絮尚飛綿，曲灣灣徑逐平康轉，好教我追溯狂遊憶少年。
下。老旦扮秋娘衰容敝服，淨、丑扮二老妓同上
前腔嫋娜鶯花記春妍，落盡紅衣渡口蓮。祇覺的腰肢瘦損，不如前。老旦奴家秋娘是也。俺宜春院中，自從潤娘去後，倏忽十年。亭臺冷落，車馬稀疏，風景大不比往年了。淨老身說起話長。記得天寶年間，翰林李太白接我去陪酒，我在他懷裡整整睡了一日。謫仙憐我遊春倦。丑你還不知，大歷年間，有個杜工部常在咱家賒酒喫，被我罵了去，至今未來，尚欠青銅三百錢。
皂羅袍小生上閑叩青苔古院，甚珠簾不控，綺戶牢拴。叩門介。老旦是誰？小生訪潤娘的。老旦開門見介。小生背介覷他秋波雙眼，尚泓然，則烏雲兩鬢而今變。回介媽媽好面熟，莫非昔時秋娘否？老旦便是。相公也有些面善。小生下官鄭光業。老旦原來是一位老爺，失敬了！小生秋娘一向好麼？為何不見潤娘？老旦嘆介咳，箏琶舊侶，都非昔年鳳鸞。歌吹俱成暮煙。那潤娘呵，棄煙花，早嫁入浮梁縣。
小生原來潤娘又從良外縣去了，可惜！老旦老爺請坐！為何祇管問那潤娘？
解三酲小生還記得狹邪遊宴，費纏頭，聽徹鶤弦。老旦老身想起來了。可是十年前，同郭鍛舍人在此飲酒的鄭老爺麼？小生然也。老旦那日呵，逞嬌癡，醉把紅裙濺。承車蓋，費俄延。淨記得那日秋娘唱曲，潤娘擊節，把我的銀篦頭都擊碎了。丑我也記得秋娘潑酒，污了潤娘的羅裙，是我用汗巾揩乾了的。小生那往事也不必提了。如今下官忝為禮部。淨、丑慌磕頭介這等是該管了，失敬，失敬！小生奉旨選取女子，教習搊彈，通國竟無善手。猛然想起潤娘來，若得他弦能手語琴能訴，可不是花有嬌羞月有妍。老旦潤娘自從郭府出來，便嫁茶商去了。先在江州城作客，近有信來，說在杭州哩。無緣便，待覓個西泠蘇小寄信魚箋。
小生如此，待下官差人前往杭州訪取他便了。就此告別！老旦老爺請喫茶去！屢催茶不出介。老旦如何不快斟茶？丑沒水。淨也沒炭。丑裝袋煙與老爺喫罷！淨煙筒折了！小生總不消罷！
尾聲嘆青樓景色隨時變，老旦祇落得傷情繾綣，合爭教不老盡長安美少年。
小生日斜閑步趨江堤，老旦猶有黃鶯恰恰啼。
淨子夜歌殘人不見，丑教人錯認武陵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