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小忽雷/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煉丹逼妹
丑綸巾羽服上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可惱妹子盈盈，俺似親女兒一般看待，不想養到長成，他卻作起怪來。俺要許配仇門，他偏要與梁厚本守節。幾番打罵，祇是不從，倒罵俺是勢利小人。俺氣他不過，若不磨耐他一番，怎肯回心轉意！如今，奉仇公公之命，在家起爐，與聖上煉長生不老金丹，用的小兒心肝，配着許多種藥。要煉七七四十九日，雞犬不聞，專用童男女搧爐，晝夜不熄。就委妹子看守丹爐，看他辛苦不辛苦！今日是第七日了，不免到丹房檢點一番，多少是好。正是：欲求生富貴，何惜死工夫。下。場上設丹爐一座。旦敝衣愁容執羽扇上
桂枝香閑房萃靜，爐煙弄影，那些兒天上金丹，端祇是人間陷阱。俺盈盈好苦，祇因不從親事，被哥哥罰在丹房看爐，未知何日是了也。看此爐中，火焰將熄，俺且與他搧上幾搧。搧介怪煙微焰青，煙微焰青。倘若是爐心灰冷，又道我不堪使令。肚中饑餓，又不許出去喫飯。嫂嫂又是婦人，禁住不許來看我。好苦，淚珠零，守到丹成後，先教奴命傾。
想起哥哥將奴許配梁生，那時奴才五歲，聽得哥哥十分贊他才貌。如今時移勢改，便圖悔賴前盟。那梁生不知流落何所，好生傷感人也。
前腔紅顏薄命，甫能勾才郎廝訂。又誰知鶯燕辭巢，兩下裡鳳鸞孤另。恨掀翻世情，掀翻世情，也不管明媒正聘，生做出負恩薄幸。如今將奴這般磨滅，弄得衣不蔽體，食不充口。豈知奴生是梁門人，死是梁門鬼，休想有一毫變心也。謾惺惺，祇有天知道，心如鐵石貞。
丑上要知心腹事，但聽口中言。這賤人不小心看守爐火，祇管在此唧唧噥噥，怨恨些什麼！旦奴家寸步不離，在此看守，何曾說什麼來！丑打。旦哭介哥哥莫打！奴也是你同胞共母，難道一些手足之情也沒有了？丑誰是你哥哥！
長拍你祇好灑掃庭除，灑掃庭除，供當炊爨，做個人家妾媵。俺丹臺貴士，紫府仙長，辱沒殺和伊兄妹相稱！旦怒介覷你不羞，你是什麼神仙，直這般妄自尊大！方術本無憑，何曾見搏砂煉汞，證成仙聖。不過誑騙豪門圖酒食，奴比你略聰明！丑大怒介哎呀，這妮子一發了不得了！敢笑話俺的大道，可是當耍的麼？這丹爐有鬼神守定，怎許你亂語胡言，褻瀆仙靈！
打介。旦哭介。老旦上自不整衣毛，何須夜夜噑！官人為何把姑娘打罵？丑氣介氣殺我也。我叫這妮子守爐，他不用心也罷，倒罵我假丹騙人，觸犯了丹神，如今把真丹都走了。不打死，留他何用！旦你原沒有丹，那得丹走！丑打，老旦勸介
短拍勸你莫逞剛強，莫逞剛強，須存軟款，是同胞直恁無情。旦奴家受苦不過，惟有一死！謾自苦伶仃，向爐火猛拚一命。撞倒丹爐介，老旦抱住介且休如此短見。丑背慌介這賤人，竟是不怕死的，把我丹爐撞倒，枉費數月之功，怎了怎了？回介娘子，如今也不用他了，扯他回房去罷！覷着這愁眉淚眼，俺縱有大藥怎長生！
老旦扯旦下。丑弔場笑介哈哈哈，這賤人倒也說得有道理。我想世上那有真丹！丹若可以長生，秦皇漢武就該至今不死；丹若可以致富，石崇、郭況就該至今不窮。無非是那富貴人一點妄想，湊着俺走江湖的幾年歪時運，大家哄騙過日而已。被他乒乓一陣撞倒，倒也替我藏拙。雖然如此，不要冷了場，喫人笑話。且自重新安起爐竈，另顧幾個美童搧爐便了。
尾聲這枝丹幹係非輕，要博得君王恩幸。丹呵，有一日紗帽籠頭，也是你作成。
賤人不中擡舉，阿兄老羞變怒。
另選玉女金童，這回聽吾調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