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香祖樓/第二十八齣
第二十八齣 殉情
中淨扮情使者，執情恨旗上情絲好比長麻線，只管牽長纏不斷。生生世世做癡蟲，葉葉枝枝引藤蔓。幾多大事幹不成，軟索一根相扯絆。這邊怕做負心人，那邊卻是不了漢。左思右想費安排，百計千方難打算。只有天公下絕情，一劍分開為兩段。區區官運最平常，這個官銜好難看。惹人怨恨討人嫌，有甚相干精扯淡。俺乃帝釋天尊情關之下，絕情使者便是。那幽蘭院中一個李判官謫貶人間，塵劫已滿，天尊着我以此情恨旗兒，引他仍歸天上。咳！那些懞懂世人，假惺惺惜玉憐香，動不動說「紅顏薄命，天道無知。」怎曉就中因果循環，乘除消長之數。難道那一班令妻賢母，個個都是醜婦不成。可見凡夫俗子，見地短淺，執定一個形骸之論，皮相之談，妄加感歎。不要說把上帝一張天口笑得收不攏來，連我催命神的兩個耳朵，煖烘烘也熱個不了。且到落葉菴中走一遭去。正是：若使絕情真可絕，聯情使者也要改衙門。下末引二卒捧衣包、拜匣上衣裁金縷花重繡，釵掛珠翹鳳再銜。菴主有麼？老旦上高爺來得恁早。末交衣物介這是衣衫首飾，煩你與二夫人穿戴好了，少刻便來迎接。老旦當得效勞。只是昨晚病勢更加沉重，只怕可慮。末人逢喜事，自然清爽起來。你須小心承値，我去了。同二卒下老旦待我扶他出來梳洗則個。扶小旦上，伏案坐介
雙調夜行船落葉聲聲心上打，捱不過瞬息年華。得見兒家，免郎牽掛。耳畔是誰喧聒？
老師父，甚人外面囉唣？老旦是元帥遣高爺送來衣飾，托我代你妝束，少停便來迎接哩。小旦咳！要他則甚！老旦待我取鏡臺來，與你梳洗。取鏡具代理髮介小旦老師父，有勞了。老旦好說。小旦看鏡介哎喲！
仙呂入雙調風雲會四朝元形容堪訝，這龐兒可是咱？端詳一會，細看真假，心與口難問答。老師父，這鏡兒裡面是誰？老旦喲！這是你的容顏，怎生問起別個來？小旦嗄，這就是奴家麼？悲介記當時恁樣，記當時恁樣，眉上春山，臉際嬌花。百寶催妝，千金迎嫁，怎顏色黃成蠟。他，身子瘦如麻，不信香肌一歲全銷化。虧郎認不差，將人尚兜搭。依然戀我，悽悽楚楚，恁般情話。
老旦請簪上這釵翹，戴上這珠鳳者。小旦哎㖿！戴了有甚好看哪！
前腔絲兒頭髮，蓬鬆兩鬢鴉。恐難勝釵掛，漫勞簪插。老旦說那裡話，是要戴的。小旦渾不是香雲籠髻髽。老旦休要太謙，只略清瘦些。打扮起來，依然是一位絕世佳人哩。小旦禁聲。便佳人絕世，便佳人絕世，熬不過苦雨酸風，青塚黃沙。葬送了雪貌花膚，羅衣錦襪。一例兒憑糟踏。老旦換上這繡衣罷。小旦搖手介咱，合買件舊袈裟。坐你蒲團，聽說無生法。這雲藍捲絳紗，冰綃掩裙釵。只好空箱疊在，齊齊整整，暫時收架。
老旦你懶得動，也罷，代你披在身上罷。中淨上，立案前展旗，即下小旦呀！老師父，你看一位神將走過去了。老旦暗驚介在那里？轉介沒有什麼人，敢是眼花了。小旦明明手上展開一面旗兒，上面有兩個字。老旦是什麼字？小旦看不明白，卻像第二個是「恨」字。老旦不要亂說，閉着眼，養養精神罷。小旦好怕人也！
前腔霜袍銀甲，㑳搜如夜叉。有神光一片，四圍遮亞。展旗尖明向咱。噁！想是我的大限已完了。老旦青天白日，不要只管亂說。小旦老師父，我說的正經話，你如何知道！咳！天哪！難道我與仲郎緣分，就是這等一面了麼。淚介嗄，便是夫人，連這一面都不能夠了。漫思量聚處，漫思量聚處，說甚大婦前行，小婦隨他。徐淑秦嘉，逐層丟下，死得無收煞。嗏！他把恨字手中拿，待遣暗裡無常，打散鴛鴦鴨。算來活在世間，本無留戀。只不合再與仲郎相見耳。才將恨蕊加，忙將恨苗搯。誰歌長恨，悲悲哽哽，寫來如畫。
伏介末引鼓吹彩轎上你們且住在山門外，待我先進去。菴主有麼？眾暗下老旦高爺來了。只怕二夫人不濟事了。末驚介怎的來？老旦口中說鬼說神，好生害怕。末待我看來。入介二娘醒來，一切鼓吹輿從俱在門外，請二娘上轎。回大營去。小旦醒介高駕，我不能回去了。末怎的來？小旦高駕，
前腔你將人留下，向兵戈調護加。怎知奴生逃虎穴，死依禪榻。葬青蓮一片花。末好端端，怎說這話。小旦煩你拜上老爺、夫人，說從今以後，說從今以後，雪暗燈寒，莫想奴家。月夕花時，丟開奴罷。只是可憐老爺，不該昨日走來，看見我這一副憔悴屍骸，未免轉添悲憐哪，將熱淚從新灑。高駕，我死後，可求老爺，將我埋在菴後荷花池畔，便是我的靈魂呵，嗏，若不轉郎家，便唱倒秋墳，也暗逐鴛鴦化。你若回去，把香祖樓上那一枝枯了的素心蘭，供在我的靈前，不要忘了。末淚介二娘是怎的來？小旦因由總是他。待我癡魂把他罵。我好恨也！人生到此，明明白白，再無他法。
暈介末向老旦介快扶進去。老旦扶小旦下中淨引小旦上，繞場下末嚇死我也！怎麼一個活跳的人，三日就死了。從人們。眾上新人出來了麼？末新人死了。丑哎呀！了不得！撿一個後生尼姑，胡亂擡了去，充一水罷。末胡說！快報元帥去。丑可要吹打起來。末放屁！我先去了。飛馬下丑豈有此理！我們幫人娶了一世的親，不曾遇着這等晦氣的事。叫一街兩巷的人看了笑話。夥計，竟自吹打起來，這些人再不曉得是一頂空轎子。眾有理。吹打行介合
尾聲犯空亡帶了喪門煞。只恐上柱國要與閻羅相打。這元帥，且掩上營門，守他一夜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