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香祖樓/第五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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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齣 蘭怨


小旦上
仙呂紫蘇丸樊籠閉了華亭鶴,夢兒中幽蘭一朵。厭妝梳無計遣愁何。咳!綠窗自把殘絨唾。


前身今世兩茫茫,短夢淒迷放不長。一點餘芬沁肌骨,胎中曾帶女兒香。奴家小字若蘭,本係松江人氏。母親改適李門,將奴帶來隨養,寄寓永城地面。咳!身同飛絮,未知落溷飄茵;人比幽花,但覺無情有限。奴看繼父手藝低微,心腸貪險。來往市井胥役之流,多是狗黨狐群之輩,將來必遭奇禍。悲介桃僵難代,巢覆可憂。奴家不能奮飛,徒然困守,如何是了也!


醉羅歌一日一日眉峰鎖,一歲一歲淚痕拖。淡月東升日西矬,針箱線帖銷除過。奴想人生世上,少甚麼香閨繡閣,翠繞珠圍。父母愛惜于掌中,兄弟追隨于膝下。偏奴自幼孤悽至此。咳!天哪!悲介便做牽蘿補屋,天寒袖薄。鳴機倚壁,鄰燈借鑿,蕭條不似悽惶我。行無那,眠欠妥。敢學他綠雲鬟下送橫波。


最可異者,常時夢中,見一位紫衣少年,攜着個佳人,在一所小樓上面,玩賞蘭花。見奴只是嘖嘖相笑,這是什麼緣故?


醉歸花月渡樓中執手花前坐,將人不住溜秋波。笑臉相偎暈紅渦,喁喁悄語難猜破。窺他,似夫妻一雙心性和,對芳華一枝幽意頗。夢裡誰何?無端的暗尋我。他既是人雙對,怎湊上奴三個?奴心正難明白,忽起一陣邪風,吹落下許多蟲蟻,將奴亂撲驚醒。此夢每月中必有一二次,好難解說也。不爭的暗為王孫換綺羅,恰趁這三月楊花撲面多。


丑上夜識金銀氣,朝隨犬豕遊。女兒,這是仲府高伯伯送來蘭花,說是夫人樓上賞玩異品。我與你插在鬢邊,你進去照照鏡兒看。同下二雜鎖中淨上懼法朝朝樂,欺公日日憂。銅銀塞腰內,鐵鎖掛肩頭。中淨這是我家下,二位放我進去,與妻子說句話。好自在性兒,官府立等聽審,眾人早到衙門了。中淨沒奈何,元絲兩錠,送二位買茶喫,略停一停。只怕是精銅,我們不要。中淨豈有此理,少刻剪開看便了。也罷,做個情罷。快叫門。中淨娘子開門。丑上呀!這是什麼意思?中淨只因夥計們盜換傾銷元寶,被官府看出,一併鎖拿去了。我特地與你一面,今番性命休矣!抱哭介中淨


羅袍歌銀子從來生禍,身家性命加利還他。若要追賠,這點些小家私,皆不能保全了。寶船翻轉葬鯨波,銅山立化遭天火。我的夫,我的衣裙首飾,可留下麼?中淨這也未必。丑哭介篋中珠翠,箱中綺羅,手中銀鐲,腰中玉鎖,若還拿去心如割。中淨身外之物,何足掛意。只是我的性命要緊。銀錢是你的性命,衣物是我的性命,你的性命要緊,難道我的性命就不要緊麼?我當初只道銀匠是不會窮的,方纔嫁你呢。錢神廟,財帛窩。做一個喫穿不盡掌家婆。哭介天哪!早知今日,我怕沒有人家嫁去嗎。嫂子特也性燥,此時尚未說到變產,為何如此着急。不要你管,我是過不得苦日子,要打牌喝酒,早睡遲起,還要聽聽鼓兒詞,自在受用慣了的呀。我只好閒着過,頑着樂,我只好口銜煙袋伴情哥。


末上這是李銀匠家,何以這等吵鬧?入介呀!李師父,為何犯了罪?中淨高大叔來得好,救我一救。你且說來。中淨我因前次娶親,在家幾日,不料店中夥計偷換官寶,今早發覺,株連區區,立刻鎖拿的。大叔看平日交情,設法救我性命則個。瑣碎得緊。他有什麼手段救你,趁早去罷。扯中淨同下這也出人意外之事。丑跪介大叔,全靠你替我們做一個主張。嫂子請起。那偷換的銀子,可曾帶來家下麼?說了大家分用,卻還不曾拿來。這就好了。你可悄悄對他說,當官極口抵賴,全不知情。再多出些銀子,買囑夥計們,不要攀扯。只說攀了別人,救不得你們,務要眾口代他洗明,便可無事。我即回去,苦求家爺,致意縣官,辨明冤枉,必有生機。大叔,須要瞞了你家仲老爺,不可說我老公知情。這個自然。若說知情,仲爺豈肯相救。如此多謝!我去了。急下佛哪佛,我平日也喫些花齋,你難道就不保佑保佑我麼。咦!我這兩隻手鐲,穩了是我的了,快活,快活!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