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空谷香/第二十八齣
第二十八齣 香銷
設幔，並鏡臺、花盆列几上介丑扶小旦上
南呂掛真兒廿九年中事了了，人間世何者難拋。客久思歸，愁多變喜，自語自言含笑。
坐介往事思量一片癡，爭非說是究何為！水流花放都隨意，雲淨天空是此時。我夢蘭一病難痊，萬緣俱澈。血枯氣潤，形痿神全。勉服參苓，酬他好意；牢拴魂魄，定我本心。可笑這些姐妹們，與僕婢人等，建醮持齋，為我保命。就是老爺夫人，也焚香發願，為我延生。咳！生有何樂，何必挽留如此。伏几介旦上剪髮每當醫案炙。生上燃鬚常傍藥爐眠。夫人，孫姬多分難起了。旦相公，且免愁煩。入看介丑孫奶奶，老爺夫人又來了。小旦噁，官書旁午，家政紛紜，老爺夫人，何必因奴廢時失事喲。生蘭娘，你此刻心下如何？小旦
繡帶兒靈臺裡纖塵不擾。旦身體呢？小旦形神倍覺逍遙。生可思些飲食麼？小旦待飛行吸露餐風。旦夜來安寢如何？小旦尋幽夢，跨鶴凌霄。生你自己揣量，病體何時可愈？小旦今宵，曉風一弄吹去也，漾晴空，彩雲散了。旦泣介孫姨，掙扎些，休得如此囈語。小旦老爺、夫人，蒙慈愛，恩情共饒。休承望，轉輪廻的來生相報。
丑暗下老旦抱兒上官兒來看看媽媽呢。孫奶奶，你試摩一摩者。小旦
前腔換頭偷瞧，猛然的無端心跳，周年引慣啼笑。老旦後日官兒試週了。小旦不能看取印提戈，且摘斷愛蕊情苗。女先生之言，一一驗矣。老旦老爺、夫人，孫奶奶這些話好難解說？小旦超超，生來薄命天註就，算只有解人知道。你看，蘭花一齊俱落了。生大驚介哎呀！這是什麼意思？小旦冷笑介韶光盡，榮華自凋。多謝恁，為幽人先圖遺照。暈介旦泣介
太師垂繡帶聽言詞，令我心如擣。早難道風流頓銷？似這般淒淒楚楚，怎忘伊暮暮朝朝。生泣介悲號，天若有情天亦老，忍丟下我夫妻相弔。閨房內，豈沒有雲鬟翠翹。似你這百樣的賢明難到。
兒哭介旦官兒餓了，抱與乳娘去。老旦下小旦
瑣窗寒耳邊廂絮絮叨叨，勸生人休哭了。老爺，可要為奴寫一遺像。生明日是吉辰，替你寫一幅冲喜罷。小旦不能待了，罷，休要寫罷。旦為何？小旦倘然留下這些根苗，孩兒大來呵，他心兒上又添個生身容貌。各大哭介小旦禁聲，從沒有紅顏壽考，獨來獨往總無聊。那不是西來一隻青鳥。
丑、貼、老旦、中淨扮群妾上姐姐、妹妹，聽見說：孫家姐姐此刻一發沉重，我們同去看看。入介姐姐，你病體如何了？小旦列位妹妹，聽我一句話：
三換頭幾年來諸凡欠調，須原諒衾裯同抱。感夫人寬容條教，各自要安心做小。眾泣介姐姐吩咐，敢不遵循。小旦我死之後，老爺夫人，他若為我悲多食少，這其間望伊等想方兒周旋寂寥。小旦哭，眾同哭介小旦妹妹們去罷，我還要睡一睡。不必團圞守，去時猶未到。眾這般傷心，怎不教人相看淚拋。
旦你們且去去來。眾是。下小旦老爺、夫人，我要起來拜謝。生、旦快不要如此，少不得將養就好的。小旦咳！好長時刻呵，
奈子落瑣窗記來時一朵雲飄，耐狂風半晌燈搖。如何此時歸途冥杳，做人身恁般難了！青天碧，海路迢遙，夢醒來何處今宵。
夫人，那一幅藥師佛像，是奴幼年繡的，千萬供養着，不要斷了香火。旦依你就是。丑、老旦暗上小旦
浣溪樂他是個證盟師，菩提老，管奴家生死根苗。去來因只有他知道，度脫我精靈離苦惱。哪！你看藥師佛果然來了。生、旦在那裡？小旦合掌介拜謝你一封丹詔。夫人，下了帷幔罷。旦下幔介小旦算今番撒手，真個逍遙。
內奏樂，末仙童、小旦換仙衣，手執蘭花繞場下旦呀！空中天樂悠揚，室內蘭香縹緲。生看介哎呀！孫姬去了也。同哭介
秋夜月香暗銷，鶴在天邊叫。看他低眉合掌微微笑，把虛無打破歸三藐。他做仙人去了，剩凡人怎了！
旦相公，且停悲慟。養娘、丫鬟，將衾枕移到樓下去。老旦、丑是。撤幔下旦相公，我和你安排殮事去來。
尾聲合家大夢他先覺。生享長年所爭多少。合為甚麼花謝人亡共一宵。同下
評 玉茗寫《離魂》筆筆留戀。此則筆筆解脫，自成一家，始逼真，善書者各有一筆，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