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表忠記(丁耀亢)/第二十三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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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齣 托子商調齊微韻


憶秦娥愁難避,忠言不聽心如醉。心如醉,日長人靜,門庭如水。


遠戍歸來夢未安,又隨春色上彈冠。夕陽芳草長安路,愁聽烏啼金井闌。奴家因勸老爺上本,恐惹出大禍。他竟憤然去了,把俺母子送回容城。前日使大兒子打探未回,今夜一夢,甚是不祥,我好放心不下。外作鴉鳴介。小母親我爹爹在京,幾時來迎取我們?你那曉得他。


集賢賓長安日遠春草萋,奈魂斷空閨。鴉叫介清曉烏啼門未啟,更中宵怪夢支離。愁心暗寄,細囑付他行知未?終不悔,消不盡浩然閑氣。


小生急上哭介娘不好了,我父親因參嚴嵩十罪,發下錦衣衛要打一百棍,送刑部擬罪,多是不好了。娘可早早上京,照管爹爹,事不可遲,我就此也去了。


四犯黃鶯兒小生天倒也似大災危,頃刻間生死違。疾忙快上京師去,君王怒威,嚴家勢催,他那裡孤伶仃刑拷難存濟。眼下行李,獄中飲食,不去如何了得!


大家快走罷。眾哭。小生哭下介


前腔百勸不依隨,強撑頭,理是非。這遭大禍因何起,窮家怎支,兒女靠誰?急煎煎誰是親和戚?不免對天禱告。拜介禱告神祇,忠心鑑知,暗裡將人覆庇。


我兒你隨我到京,我婦人家不能一時見你父親,你可自去看他一面。小哭介我父親多是不好了。娘快走罷,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共生離。下。外平生知己滿天下,患難之時無一人。下官御史王遴是也。楊年兄上疏,在錦衣衛候審。聖怒不測,嚴家勢大。可笑這些同年兄弟,無人敢來問一聲。君臣朋友,同是一倫。就是皇上訪知,難道臣子犯法,就沒有一個親朋不成!叫門上報楊爺,說王爺奉看。生圓帽罪衣上白日冥冥鴉不飛,空堂累繫見人稀。明夷欲演周文卦,自古忠臣不見機。俺楊椒山,既參嚴嵩十罪,早預知有此一日。求則得之,亦何所怨!丑扮獄卒上稟楊爺,有察院王老爺來拜。回了罷,說法地不便相見。恐有連累,多謝了。丑稟外介。外你說王爺如怕連累就不來了。決要面見。有話說。丑稟王見哭介。生年兄不必為小弟悲感,小弟未上本之前,已安排有今日。只不知聖上如何處分?早間進朝,略有所聞,批責一百棍,發刑部擬罪。這一頓打,如何了得!生笑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弟自取,死而何怨?小同末提飯器同家人上來此錦衣衛監門首了。煩校尉一聲,說楊爺的小相公送飯來了。丑上攔介如今候審,不許閑人來往,進不去。此時還沒定罪,一見何妨?既然有客,我們難道不進去罷。也罷,只許見這一遭,再來也難了。這嚴老爺家有多少人在此打聽!末小進見抱生哭介。外這是那位公子?是第三個小兒,過來見王年伯。小揖介。生小弟自入法司,心中甚是安定。大丈夫既出身為國,原是生死付之度外的。忽見小兒,使我方寸甚亂,到是不來也好。淚介。外年兄何必過感,令公子器質不凡。定婚不曾,如未曾定婚,小弟有一小女,與令郎年亦相配,願結盟為百年之好。年兄不棄,就此同拜天地,不敢有負所托。小弟身在縲絏,年兄不避嫌疑而來,已非今人所及,安敢望此!說那裡話。既蒙不棄,年兄請上小弟同小兒就此拜謝。拜介


泣顏回何幸結襟褵,頓教人感激生悲。風波反掌,誰能青眼相窺。老年兄今日不棄呵,孤雛有依,免漂搖風雨遭傾圮。想當年蘭齒同盟,今日裡葭譜提攜。


年兄不棄,小弟也有一拜。拜介


前腔換頭時衰交道久凌夷,況同年共諦,百歲于飛。只怕有累年兄呵。我甘心受累,莽程嬰可效全孤義。我看令郎亦非凡品青雲可期,料德門達後真英器。正相憐雨雪同袍,更重訂射雀門楣。


生向小介孩兒可來謝了岳父去罷。生掩淚介


催拍念孩兒孺嬰未知,望趨庭朝夕慈幃。豈料分離,豈料分離。小拜外外扶介感德垂憐,坦腹追隨。患難相扶,不棄孤嫠。從今去,後會難期。重歡聚,夢中歸。


前腔望天涯孤雲漸低,望家園青山欲迷,今生已矣,今生已矣。壯志難成,血淚空揮,劍老寒星,戈挽斜暉。合前


孩兒你回家見你母親,以後再不消念我了。年兄不必如此說,或者聖意回悟也不可知。明日就有旨了。小哭介。丑老爺請回,不久就封門了。


一撮棹囹圄地,擊柝晝淒淒。離別去,淚濕楚臣衣。椿堂遠,孤燕傍誰啼?空相望,欲返又難追。輕分手,憂愁苦無底。明日也,生死那能知!小哭下


陌路悠悠未可求,感君高義重千秋。
程嬰亦是尋常事,何事男兒不出頭。


評:按《年譜》自記云:難中故友舊姻,告絕者多矣。惟王公不畏權禍,以子女同盟,卒亦未聞分宜之能揶揄也。宦至司空,而享髦耋之壽。人之有命,豈盡為人謀哉!吾此作,多為君臣朋友立鑑,故特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