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南西廂記(李日華)/第三十六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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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齣 回音喜慰


風馬兒生上遠別多情赴帝畿,懷念夢長歸。關山縹緲人何處?甚日共枕鴛幃?


下官名登虎榜,身列鵷班。奉聖旨着俺在翰林院編修國史,未蒙除授,因此多住兩月。前者着琴童寄書回去,又不見到來。這幾日神思不寧,飲食無味,暫給假在館驛中將息。早間太醫院着醫人來看俺,下了一帖藥。我想這癥候,便是盧醫扁鵲,也醫不好。除非我那小姐一見,自然便好了。


惜奴嬌從到京師,這相思心下,旦夕如是,心頭橫躺有鶯兒。隨侍,請得良醫來診視,一心說本意。待推辭,他察虛實,論來怎生迴避?


錦衣香他道醫雜癥,有方術;治相思,無藥餌。鶯鶯知我為他,我也甘心兒死。飄零四海愧無居,一身客寄,半年將至。怪簷前靈鵲,垂簾幕報喜蛛兒,昨夜燈結蕊,有何吉事?莫非他處,有書來至?


尾聲丑上關山豈敢辭迢遞,離卻蒲東崔小姐,討得個音書來報喜。


見介。生琴童,你來了。小人到蒲東,見了小姐。為思想相公,一發瘦了。見了書好不喜歡,就寫回書,打發我來了。只道官人除授上任,不想有病在此。小姐書在那裡?書在此。又有許多寄來東西,一發收了。生接書介薄命妾崔氏鶯鶯,拜奉才郎君瑞文几:自別音容,不覺許久。正思念間,忽見華翰飛墜,始知文場高中,使妾喜之欲狂。今承使便,聊奉瑤琴一張、汗衫一領、玉簪一枝、斑管一枚、裹肚一條、綿襪一雙,表妾真誠,伏惟笑納。賡韻遂成一絕,以寄遠懷。「欄杆倚遍盼才郎,莫戀神京黃四娘。病裡得書知中選,窗前覽鏡試新妝。」我那風流小姐,我張珙便死,也死得瞑目了!


桂枝香堪為字史,當從款識。端的柳骨顏筋,恁般佳人才思。千般用心,千般用心,怎不教張生愛你,世間無二。細尋思,寄物知情厚,一樁樁看取。


看介休說他文章翰墨,只這女工針指,世間罕有。小姐寄來這些東西,要他何用?你不知道,一件件都有緣故,我都猜着了。


前腔瑤琴意趣,教我閉門禁指。調養聖賢之心,洗蕩巢由之耳。這玉簪、斑管何用?玉簪巧細,玉簪巧細,全無瑕疵;霜毫健美。細思之,今日淑女思君子,好似娥皇憶舜帝。


這裹肚、汗衫兒怎麼?


前腔裹肚精製,汗衫貼體。見他不離身邊,識盡心中之事。這綿襪呵?襪兒樣新,襪兒樣新,線如蟣子。當遵道理,莫胡為。足下長如此,行時可三思。


琴童,小姐曾分付你甚麼來?小姐上覆相公,休得別結良姻。那小姐,還不知我心中之事哩。


前腔與你新婚燕爾,只為功名到此。昨宵桃李春風,今日梧桐秋雨。我是個風流狀元,風流狀元,豈肯折殘花敗蕊。小姐,你不須憂慮。暗尋思,夢到蒲東寺,歸心十二時。


琴童,你將這衣服東西,與我好生收拾着。


病中喜得寄來書,慰我心間不盡思。
和淚眼觀和淚眼,斷腸人誦斷腸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