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鹽梅記/第三十二齣
第三十二齣 法堂會斷
外上云老夫錢惟義是也。自毛宅拿了宋銓，來得掌印官府，與我清理這事。前日訪得本省新制使宋爺，私行瞿曇寺，不免向他投告一狀。呀，道猶未了，前面一簇人馬，想是宋爺到來。待我在此俟候。外下小旦同女使二人雜眾持旗上
出隊子小旦唱繡旗掩映，繡旗掩映，幾過山亭與水亭。叫隨侍，眾應小旦唱此間何處是禪林？試問中山採藥人。眾應向內問云樵哥，樵哥，借問瞿曇寺在那壁山上？內云轉過山邊，咫尺就是。眾對小旦云轉過這山兒，咫尺就是了。旦唱既云咫尺，速發前行。
外扯末上云爺爺救命，爺爺告狀。小旦問眾云此間可是老爺該管地方？眾跪云凡浙江府州縣，俱屬老爺總管。小旦云既如此，把那二人帶往廊下，待老爺回來，鞫審便了。眾應帶外、末下丑上云瞿曇寺僧，迎接老爺。眾云肅靜，迴避。丑應下小旦進參佛云久慕蓮臺靜，今因到上方。果然諸品異，清磬一爐香。叫隨侍的。眾應小旦云汝等在山門上俟候，如老爺一到，便疾忙通報。眾應下小旦云你看，
步步嬌小旦唱峭壁風微幡弄影，法座天花頃。禪燈印佛心，松落踈音，流水偏相應。雲出也無心，想塵凡果異神天境。
貼、淨云啟夫人得知，裡面方丈，更幽雅可玩。小旦走云果然搆得幽雅。
醉扶歸小旦唱碧澄澄貝葉扶踈映，慢騰騰煙飛柏子馨。忽悠悠幾點磬兒清，簇齊齊滿架經兒整。原來牀上也橫琴，看他壁上能題品。
待我仔細看，是甚麼詩句。念云
異國嬋娟來洞裡，姿態橫生媚無比。
禪心一點慾中忙，空想一春花夜雨。
我只道七言禪偈，誰知是四句淫詞。這些禿奴，好生得罪三寶。內侍，你與我喚隨侍的入來。淨應出，向內喚眾，眾上跪云夫人那裡差遣？小旦云取老爺馬牌，去速拿本壇住持僧長到簾外打話。切不可露我本身，只說老爺差遣就是。眾應下拿丑上眾云和尚進。丑跪介小旦云與我剝了袈裟。丑拜云阿彌陀佛。適纔老爺駕到，徒弟們都不在家，因此茶也不曾獻得，望青天恕罪。小旦云這都不在話下。只問你，既出了家，可曾念過「色即是空」一句麼？丑云這是小和尚濫熟的。小旦云你既曉得禪心一點，為甚向「慾中忙」，「異國嬋娟」怎麼「來洞裡」？從實招來，免受刑器！丑云小和尚卻被這些經卷誤了。小旦云汝且說來。丑云經上有云：「空即是色」，因此，覓空色想不能一斷，汎火中能生蓮花，「慾中」必降甘露，慾心因此略「忙一忙」。小旦云怎麼把佛經遮掩？隨侍的，與我取夾棒俟候！眾應丑做慌云爺爺息怒，這都不干小和尚事，其間細情，只問那兩箇告狀人便知。小旦云隨侍的，就與我帶那兩人到此。眾應下，帶外、末上云原被告人進。外、末跪介小旦云人已到此，和尚怎麼說？丑指末云當初你帶女兒到此，賣得了錢，我無心壁上閒寫了字。得錢的得錢，得女的得女，如今倒連累着我！外云小的正為這事，特來：
駐雲飛外唱分犯高明。小旦云為着何來？外唱總為人心太不平。外指末云那宋銓呵，千里身遭困，小的錢惟義呵，推食將他憫。嗏，一見便欺人，男梳女鬢，誑賣我百貫金資，一去無蹤影。今日相逢肯放輕，伏乞天臺鑑此情。
小旦云宋銓，你怎麼說？
前腔末唱聽訴原音。生員呵，也是邾城一俊丁。小旦云你怎麼男扮女妝，將他誑騙麼？末唱倒絕誰河潤，只得將權應。嗏，獲罪似臧成，豈容分論。我願把原聘身資，償取親筆證。小旦云錢惟義，汝意下若何？外云小的不圖他錢鈔，只要他兒子相見一面。末對外云老員外，望你略發慈悲救苦心。末對小旦唱更望天臺鑑此情。
小旦云宋銓，你兒子叫甚麼名字，多少年紀了？末云生員犬子，名字喚做宋道光，今年一十六歲，是壬子中式舉人。小旦云原來宋道光就是令郎，請站立着打話。末云生員是有罪之人，怎敢站立？小旦云其中自有原故，一定請起。末起介小旦云令郎在山東平定有功，爵封甚顯，曾與灑家一面，備說白珩鹽梅的事，灑家因此在心。今日前來，正遇這事，待灑家與你做箇主婚，結果了你女兒親事若何？外云爺爺鈞命，豈敢有違。但先奸後娶，於理有礙。小旦云昔日白景雲與李瓊先奸後娶，後來福祉駢臻。今日錢氏、宋郎，獨不可先奸後娶麼！外云這等只憑老爺主張就是。小旦云既如此，你兩人今後當以親禮相待，不可作冤讎相視。明日丙申，乃大通黃道，限你寅卯二時，送女兒過察院，待宋爺一到，即便成親，汝終身且有所倚靠。外云謝爺明斷。卻是一場惡薄事，翻作好姻緣。外下小旦云這和尚不守佛教，漫賦淫詞，理當重治。看佛弟子面上，饒你去罷。丑叩頭云小和尚從今再不作這等歪詩了。起云正是：未成無量自在果，那得當官勿喫驚。丑下小旦云宋先生，請在僧伽舍中住下，令郎不久自來也。末云生員得罪於千里外人，自揣決無生理，幸遇恩臺，不惟把罪身開宥，且把小兒婚姻大事曲成。容生員拜謝而去！小旦云灑家與令郎，非等閒人也，先生若行禮致謝，使灑家多獲罪戾了。叫隨侍。眾應小旦云與我送宋相公往僧伽舍中住下。眾應起介
末何緣海角遘英明，開宥無歸浪子身。
小旦莫道有緣千里外，須知相値得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