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翡翠園/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香柳娘貼搖老上唱痛慈親慘亡，痛慈親慘亡，又遭顛播，一航暫向他鄉躲。貼白趁秋風半葦，料無人追緝到此。且泊舟溪口，待奴家上岸去覓些火種，買些米下來。老雖則如此，自古道，小心天下去得。必須謹慎為妙。貼這個理會得。大娘，你隱避艙中，不可出頭露面，我去就來。合唱向前村暫泊，向前村暫泊，刺水短莪，拾蘆炊火。
下丑上白囉裡說起！唱
前腔為知恩報恩，為知恩報恩，攪招飛禍，連宵奔走無藏躲。白天下個人，呆到老舒住哉。我放子渠去，拚子比兩限，受點痛苦完子事哉，勿知那哼意思倒踱得居來，自首到廳，直弄到死罪。今日王府裡旨意下來，正要哈喇，亦虧子趙翠娘到麻府裡去盜出令牌，交付與我，我就到監裡弔出老舒，連夜放走子。我想個個麻長史，啥個好人？料挨風緝縫查出來，是我做個手腳，個條性命畢竟要了拉渠手裡哉。為此一徑逃走。走便走子，我思量連個一走也是多個。鎮日戤慣子廳角，賺慣子勿費本錢個銅錢銀子，那間一釐盤纏沒得，單身奔子出來，除子差使行杖，別無半點技藝。飯店裡為沒行李，勿肯留。做賊壞心地，勿肯做個叫化是個毧形，阿有人打發個？昨日餓到今日，勿要說眼花腳軟，一個腰只管彎子下來哉。就挨過子一日半日，到底要餓殺一遭。何勿早生淨土，免幾哈難過罷。我個牢命沒好日子哉，要死直頭去死。唱料今生命薄，料今生命薄，四面盡張羅，投生已無路。白咦！該死個畜生，就撞子絕命個所在裡哉。這一溪清水，豈勿是老王葬身之所。唱覷清清碧波，覷清清碧波，白我個家主婆，到底要撇你一遭哉。唱一身奈何，且由他結果。
作投水介，貼上扯住介白你這人好沒見識！為甚麼要投水起來？丑咦！你是趙翠娘？為啥了拉裡！貼且問你為甚麼行此短見？丑我為放走子舒秀才，逃走出來，到了此處，半個牢買命個沒得身邊，勿尋死做啥？貼你原說知恩報恩，今日卻反悔起來？丑囉個反悔個？是我自情願放個。單是我個牢命勿好，總活厾無用時，死子干淨相。貼住了！自古道，「命之理微」。那知命運不好？丑只據目前做來，就是劣個，有啥好日？貼自古道，「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你何不到前村七里橋青草庵中，有個星士叫做袁鐵口，看命最精，我昨日也曾叫他算過，句句如見。他如今指點教我到京師裡去。你何不也去央他將八字推算，若命中還有好日，你且忍耐，若是果無好日，再死未遲。丑勿差個，個句話竟惹聽。便罷，我依你。河水亦拉裡，身體亦拉裡，啥個餿子饅頭爛子麵了？噲，你也要小心那！到囉裡去？貼方纔說過了，要到京師裡去。丑京裡去倒使得個！去罷，恐防令堂在船裡心焦。貼不瞞大叔說，家母不幸被麻長史差人殺我，誤將母親殺了。丑亦是介一出，咳，可傷！可傷！目今囉個厾看船？貼就是舒大娘。丑妙嚇，你救搭子渠去，巴得一個夫婦重逢，勿枉子我搭你費介一番心，去罷，只願我搭你有一日好日，再能介相會就謝佛勿盡哉！貼我去了。此去只有里許，七里橋青草庵內，記明白了。正是：吉兇誠意外，丑生死在俄間。一路小心！貼你也要小心在意。下丑啐！出來！弗撞個冤家來，此時正在陰間路上，好勿逍遙散誕，那間重要累起頭！也罷，且拿八字去算算看。唱
前腔想前程似漆，想前程似漆。窮通難摸垂簾何處津堪渡？望河梁樹間，望河梁樹間，隱隱一茅窩，繩床倚窗坐。白這裡是哉，袁先生！袁先生！副上守子三日，像是有發利市個來哉！唱歎村迂乏過，歎村迂乏過，前朝洗鍋，莫叫輕渡。
白囉個？原來是一位牌頭阿叔！沒得要捉當官啥？胡副使老爺到任之後，纔免個哉！丑先生認差哉，小弟要算廳裡滴頭行勢第一個戤廳角靠腳門大檔上朋友。小弟此來，要煩先生看一看賤造。副要算命啥？學生從來依命直講，勿曉得阿諛奉承個。說八字來！丑廿八歲，十一月二十子時。副廿八歲壬寅生個。看書介十一月二十子時，壬寅壬子癸亥壬子，一派是水。做人家直頭做子水裡去哉。今年又是壬子年，分明是海嘯亦遇子陣頭雨，水上加水。目下正在難星過度之際，只恐難免墮水之災。見惠子再看。丑其實小弟空身出來個，煩先生說完子，改日從重相謝。副真正窮和尚亦撞子極門徒。有錢推算，無錢請別。你要欠命，小弟倒勿奈煩討命介。丑勿肯賒，有拉裡，腰牌權當先生處。副呸！做鑰匙牌亦介大，劈來燒亦沒斤兩，用勿着。丑先生勿要看輕子，千二銅錢頂手，連酒水原値二千銅錢厾。副目今官府好個樣役子，白送別人還勿要來，請收子。丑再貼一條帶。副要他做啥？丑勿然，只道小弟慳吝哉。副罷罷，撞子你厾，生定要折本個。今年是交運脫運，開年是癸丑個，十年梟袖奪食，枯木逢雷，勿死要活離。咦！勿是得罪說，目下窮還有可，後底個窮，就像繡花針搠碎子豬膽，滴溜溜要苦個勿了來，沒好日子個哉。你就算盡子普天世界，到底勿能個有好日子個哉。丑真個！副無假。丑果然？副勿騙。丑抹涕介嚇，罷哉！唱
前腔向清溪葬身，向清溪葬身，早生淨土。副白囉裡去！丑先生說我沒好日子個哉，還要個窮性命做啥來，勿去尋個死路？唱不如脫離向陰司躲。副白你個人奇個！嚼子半日，銅錢勿見一個，倒要去尋死來詐我啥？唱怪伊家喪心，怪伊家喪心，反要向清波，將身來詐我。丑白勿瞞先生說，方纔要死歇個，偶然撞着個人來救住子，指點我來算命，說有好日且勿要死，沒好日死也勿遲。方纔先生推算，竟無好日，勿去早早裡尋條死路，還要現啥世來？副噲，大兄，你勿要性急，等我再替你細細裡看看。噲！那處？據子個個八字，直頭沒好日子個哉！竟死，竟死！丑啐！出來！你說竟死，難道我倒勿死？死便罷，死便罷。走，副扯介等我嬲渠一嬲介。據個個八字，只差得一個時辰，若是子時換子丑時，壬寅壬子癸亥癸丑，丑上個點土，制子個星水，兩干不雜，富貴勿盡哉。丑當真？副果然。丑噲，先生，或者當初爺娘養個時節，認差子時辰也未可知。副子時正是夜裡，昏天黑地，或者認差子也未可知。等我拿個命書，替你改好子，寫個兩句好批語，還你時來運轉，即日就富貴起來哉。唱將命書暫塗，時辰改過，前程儘可。
白改好哉。此去有子好日，必要來謝我個。丑自然。抗頭巾介先生，我去哉。正是：不因漁父引，怎得見波濤？下副世界天上有介夢喬生個人厾有數，說八字注定子，十字改勿轉。若是纔可以改得，世界天上窮人無哉。我是要救渠個條性命，一時權宜之策，渠竟拿命書抗拉頭巾裡子，欣然而去。咳！真正一日賣子三擔假，三日賣勿得一擔真。阿狗，收子招牌，關子牢門，撞子個樣倒運人來，有兩日餓厾來。下
前腔小生上唱奉官差到來，奉官差到來，芒鞋踏破。丑上半疑半信如何妥？小生白咦！這正是王饅頭王哥。丑奔介壞哉！來捉哉，個出要死介。小生這等叫你，只是走。丑我搭你原是同班弟兄，阿可以做個方便。小生嚇！你敢是疑我拿你麼？丑蓋列勿是啥？小生你還不曉得，這樁事人人替你擔着一把干係，不道麻府中人沸沸揚揚，多說是趙翠娘做的手腳，並不干涉到你。如今一些事體也沒有了。多說是他家小姐在裡面周匝，不知有這等事沒這等事。丑果然如此，謝天地。老哥到此何事？小生本府新理刑即日到任，頭批已去多日，二批輪該你去，那裡不尋得你到。批文在此，可速速前去。丑只是一釐盤纏沒得拉身邊，個出那處？小生也罷，我有些須在此，借與你，回來還我罷。丑多謝！居來加利奉還，我去哉。小生速速前去，莫要違了限期。正是：迎官休落後，丑飲酒必趨前。小生我去了，回來洗塵罷。咳！天下事體介奇個。真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方纔個先生說，只要改子時辰，包你就好。批個命書，墨跡未乾，天大個一樁事務頃刻消洋，亦差子我去接新理刑，豈勿是命中注定？且勿要說閑話，就走！唱想今朝命窮，想今朝命窮。若沒這嬌娥，殘生已摧挫。喜時來運合，喜時來運合，只要夥計通和，上官青目。
白個就是方纔個條溪河。啐！出來！啐！出來！等我多啐出子點晦氣。我思量若沒個趙翠娘，我此際勿知吞到囉裡哉！阿唷！說着子滿個肉還裡抖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