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驚鴻記/第三十九齣
第三十九齣 幽明大會
意難忘生扮唐明皇，小丑扮高力士上，生唱信馬南歸，歎陰陽歲暮，短景頻催。旦扮梅妃上，唱驚鴻羞起舞，玉笛韻忘吹。小旦扮唐太子上，唱離戰伐，奏平夷，乘暇侍嚴幃。末扮杜甫，小生扮李白上，唱繞龍光，排開宮扇，稚尾雲移。
小旦向生父王，逆賊既誅，神州恢復，正宜朝歡暮樂，因甚觸景傷懷？生朕有幽懷，無人可語。末、小生臣李白，臣杜甫，想起吾皇愁悶無已，意在玉妃。聞海上異人，往雲宮通耗，此事果否？生昨見他持來金釵鈿合，俱拆其半，朕猶疑為新垣平之詐也。及檢來啟，宛然玉妃手書，其中七月七夕之言，獨朕與玉妃私誓，無一人知。因此情懷，不勝震悼。小生臣聞此人得李少君之術，陛下何不召試之，效漢武帝李夫人故事乎？生李供奉說得最妙。高力士，可宣那鴻都客來。小丑俯伏了奴婢領旨。向內叫鴻都客有宣。丑扮道人持劍作笑上渺王公如糞土，視天子若嬰兒。揮雲劍是我的印信，李少君是我的祖師。向生作俯伏了海上道人拜見大唐天子。生道人請起。朕聞汝得李少君之術，可為朕召致楊妃否？丑這不打緊，頃刻就來。但須在昏黃時候，燈燭交輝，簾幕下垂，天子與妃嬪可以聞其聲，可以見其形，不可以並肩而同席也。生朕若近前，與之同席何如？丑略一近前，神魂即滅。往代漢武帝李夫人亦如此。生悉遵玄訓，作速召來。丑持劍作舞了上青天，下黃泉，山在虛無縹緲間，碧衣侍女莫遲延。天子使，玉妃府，東浮大海下蓬壺，山魅江魑不得阻。吾奉太上老君敕，急急如令。向生高叫楊貴妃到！貼道服手持青紼，扮楊貴妃上
北新水令貼唱卻離仙府降塵闈。嘆分鸞，暫時完聚，恨昭陽恩愛稀。生對旦這是楊貴妃來也。旦作遠望了果然是他。貼作悲，對生俯伏了楊妃蒙召，叩見吾皇。生玉妃請起。貼作起了，對旦梅夫人請了。旦玉妃請了。玉妃今從何處來？貼唱感君王至誠意，兩遣上紫泥，俺在九華帳裡驚起。
生作悲了朕悼妃子，何日無之。
南步步嬌環珮聲聲來月下，笑貌依然是。芳心亂又迷，待欲相親，恐伊藏匿。旦玉妃，你可近前，與君王執手敘懷否？貼幽明路隔，奴家不得前也。旦唱你不似入宮時，每爭先投向君懷內。
北折桂令貼唱早知別離永相憶，誰待要生時妒取。旦奴家亦思見玉妃，恨不即死。貼唱願伊，休如俺羅下殘屍，紫縟裹，馬嵬埋瘞。生那馬嵬之事，真終天之恨，是朕薄倖也！貼唱端的是妾誤你，《霓裳羽衣》，太癡迷，雲雨朝夕，樂極悲至。那賊奴弄兵戈，因此上，攻擊了楊氏門楣。
南江兒水生唱聽說罷，當年事，教人倍慘悽。自汝馬嵬別後，朕好不難為情也。春風桃李花開謝，秋雲菡萏空江渚，遲遲鐘漏難成寐。旦唱景物年年猶在，奈生死悲歡移徙。
北雁兒落貼唱徒想他鬧喧喧羯鼓聲，憑誰下滴溜溜箜篌淚。興慶池，月自移；宜春院，人何奈。西來鷰，舊壘逐行棲。似曾識，趁風姿。整不起梨園韻，呼不來秦阿姨。生妃子，汝且休提往事，朕期再結後緣。七月七夕，可無寒盟否？貼唱盟誓，俺自為長生殿上決難棄。生朕曾遣人到馬嵬移葬，妃子可知否？貼唱心知，顯得恁萬般情，戀着塵土肌。
小生向貼娘娘殿下可認得臣否？貼汝乃學士李白也。李生可記前生事乎？小生臣記不來。貼吾乃太一玉妃，汝亦方壺仙吏，侍宴王母，墜卻霞觴，坐此不敬，淪落人世。小生作驚想了呵，果是如此。若非仙母微指迷津，遂使小臣永沈苦海。作向貼拜謝了
南僥僥令小生唱這話分明咱與伊，原是舊相知。鉤弋夫人覓伴侶，指引得東方朔不終迷，東方朔不終迷。
北收江南貼唱呀，早知道這般樣行徑，誰待泣馬嵬時？李生，你快轉頭。恁便是謀王定伯待何如，驚人綺語總休提。小生多謝玉妃指教，再求個究竟兒。貼吾今已遭兵難，汝後亦有水厄，到此時呵，端的要沈溺，端的要沈溺。俺則索向空江明月候君歸。
生原來李白是個仙吏，朕素不知。朕雖凡胎俗骨，亦望玉妃憐而收之。旦賤妾願拜事玉妃，為奉道弟子，願仙師勿棄。旦獨向貼作拜了
南園林好生、旦唱向長風，殷勤禱祈。拜仙姬，多加護持。知甚日瑤池相聚。仙師呵，你歸天上，莫忘遺；你歸天上，莫忘遺。
北沽美酒貼唱夢莊周蝴蝶飛，蝴蝶飛。糧未熟，到華胥，暑往寒來有盡期。韶華恁自知，俺已非。到底是唐天子，梅貴妃，埋着黃泥。生、旦全仗玉妃指引我二人。貼聽我道來，唐天子乃孔昇真人，梅夫人乃王母侍女許飛瓊也。貼唱拋下你梅亭私暱，植上你瑤池根氣。我呵，霎時間，冲舉寥廓，別伊謝伊。呀，跨晴暉，浮煙色。那時節，說甚寸腸千縷。貼走下
南撲燈蛾眾唱玉妃是也非，豈像鬼來媚。語罷乘風去，還似霓裳尤態也，更纖妍秀異。幸聞前世好因依，嘆今生，南枝暫寄。竟雞皮鶴髮，悔卻悟來遲。
北尾聲丑唱從今後，那悲歡，索無益。莫癡心，向七夕迷離。唐天子，梅夫人，李學士，你三人可知否？若沒俺鴻都客奔馳，直墮殺你。
生不逢辰可奈何，且裁伶語任婆娑。
驚鴻更是傾城舞，只少香山長恨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