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驚鴻記/第二十一齣
第二十一齣 翠閣好會
小丑扮高力士，騎飛馬上昨夜樓東倍寂寥，柏梁前殿月輪高。
河間歌舞新承寵，猶自慇懃念阿嬌。
聖上着俺高力士密召梅妃，這差使明知不當穩便，須索走一遭也。作趕行了，唱
北雁兒落俺如今向東樓待舉鞭，則道是密文移穿庭院。鬧嘈嘈棲鴉枝上啼，戰危危匹馬樓頭閃。漫自誇新月度牽牛，祇應是舊壘歸飛燕。活央殺追風躡電蹤，早成就倒鳳顛凰願。梅娘娘呵，恁譬如花再鮮，鏡重圓。還、還、還一似雪消春暖。又恐他風也漏傳，悄自裡暗依香上廣寒。做飛馬下了
旦扮梅妃晚妝上，唱
南沈醉東風嘆孤幃，梨花羞見。步閑庭，長夜如年。聽雁陣過東樓，燭冷金猊暗。東風不管，任惹下離腸欲斷。淒清自遣，嫦娥自眠。傷心處，追歡別院，笑喧。小丑飛馬趕上，唱
北收江南呀，猛可的這般難捱呵，卻誰道有良緣。作見旦了報報報，聖上差奴婢來召娘娘至翠華閣上。娘娘呵，恁受盡了衾寒枕寒，悶懨懨，纔今寶馬整雕鞍。是君王見憐，是君王召宣。旦既是君王寵命，緣何飛馬暗地裡來？小丑作下馬俯伏了此情娘娘自知。只為妒冤家，兜的來阻牽。
旦作悲了我那君王呵，又為何怕着那胖乂頭也！唱
南摧拍坐朝堂，畏他潑賤。想長門，不能保全。你也枉然，你也枉然。威福難憑，冠履倒顛。
小丑娘娘作急上馬去也。抱旦上馬速行了，小丑唱
北得勝令呀，俺只怕那，那望懸懸。卻又奈這，這淚漣漣。娘娘呵，題起上《綠衣》篇，做甚的，想着紫霞群，真共羨。乘駿馬朝天，把玉笛昭陽按，舞驚鴻錦纏，待君王帶笑看。旦唱
南忒忒令你信道，君王意堅；我只慮，嬌容微變。花開花謝，幾度空留戀。還疑是夢兒邊，還疑是夢兒邊。待朦朧，轉嗚咽，馬上續殘怨。小丑唱
北沽美酒覷雙眉，柳葉妍；美滿月，桃花面。幾曾減了芳顏？瑤臺閬苑洛水仙，似娘娘也並儃。此間已是翠華閣了，想聖駕到來，娘娘呵，笑滋滋，拜尊前。生扮唐明皇上側耳聽好音，臨風候故人。呀，高力士卻來也。小丑見生，做扶旦下馬，俯伏了奉聖旨，召梅妃已到。攜旦付生了，唱卻又哭啼啼，麗情煎。
旦作哭，俯伏了梅妃蒙召，叩見吾皇，願吾皇萬歲。生抱旦起，共悲了呀，妃子，朕那一日不想你來？旦賤妾負罪，將謂永捐，不意得復見天顏於此。生旦共唱
南醉歸遲恰相逢，尤繾綣，由來翠帳多情伴，那說個離合悲歡。心變，新婚晏晏，不強似遠別嬋娟。這其間，拚個軟柳含煙。小桃寬擺，訴出當年相向，梅亭誓願。生唱幾回裡，夢伊在歌邊舞邊；幾回裡，夢伊在燈前月前。卻纔是今夜好姻緣。旦唱妾豈敢懷着些兒，尤心怨言。只啼着西風杜鵑，只抱着雲和耐寒。合唱轉覺道兩意如綿，豈是三星在天。生旦同下了
小丑唱
北川撥棹看他們扇合歡，想今宵似錦鴛。俺輕輕的告蒼天，須則是閏個更兒，海水漏添，留着羲和，曉白漫先。那雞休死聲啕嘕，輕喚起悠悠香夢轉。貼扮楊貴妃，小旦扮念奴，急走上，唱
南朱奴兒遊風月，迷離那邊。尋縱跡，兔狡蝶翾。那高力士，為何慌慌張張在此？小丑作俯伏了奴婢有。貼御榻前有甚人在裡邊？好從實說來！小丑奴婢不知甚麼人。貼唗，還哄我來！貼唱敢是伊，偷遞翠鈿。管取你，命歸九泉。
小丑奴婢怎麼敢。唱
北梅花酒望娘娘心莫嫌，望娘娘心莫嫌。縱鶯啼和那蜂喧，與高力士甚麼干。貼既是無人，你可急報聖上，妃子來也。小丑作向內俯伏叫了稟萬歲爺，妃子已屆閤前。生、旦忙走上宸遊此夜歡無限，又奈烏聲雜管絃。小丑近前低唱鍾情處，耳屬垣；妒色呵，蹤要掩。貼高力士，怎不見轉來？生作驚，抱旦藏躲了妃子，你權在夾幕間，朕自有處。小丑潛挽旦低語娘娘快去罷。旦作失釵鈿珠舄了小丑低唱委珠鈿，倩誰收？一霎時，雨雲黯。扶旦下
生出見貼了妃子何遲來？貼陛下何晏起？日移餉午，尚未臨朝，豈成個皇帝？敢是有梅精在此，迷惑聖躬。生此女已屏置樓東多年了，何由到來？貼向地下拾起釵鈿珠舄了既是沒有梅精，這金釵翠鈿是誰戴的？這兩寸弓鞋是誰穿的？生作坐睡了貼唱
南川撥棹遮和掩，戀喬妝，沈業冤，卻為何色阻情牽？卻為何色阻情牽？頓忘了皇輿幅𢄙。夢兒中旎萬般，意兒中難消遣。將釵鈿珠舄擲生前，走下
生作醒了妃子去矣，念奴過來。小旦俯伏了奴婢有。生梅妃何在？小旦高力士怕楊娘娘嗔怒，步送樓東去也。生作嘆了梅妃梅妃，汝月魄花容，雖是入宮而見妒，朕雲情雨意，實非棄舊而憐新。太原之簪，豈忍永遺；延平之劍，終須復合。念奴，可拾他金釵、翠鈿、珠舄封好，朕昨有土蕃獻來珍珠一斛，并賜梅妃。小旦奴婢領旨。作拾釵鈿珠舄了生玉笛歌還團扇後，驚鴻舞出嬪行前。小旦主恩一夜深如海，好把明珠領合歡。生、小旦同下小丑、旦上，小丑唱
北太平令卻離了，金宮寶殿。空回首，臉笑花撚。旦作悲了君王呵，此別後，竟不知幾時得進幸也。小丑唱漫悲傷，白雲龍遠。耐棲遲，碧簫鸞倩。我呵，從今後幫伊襯伊，準備些霆馳騖騫。呀，那憑他駭天妒悍。
小旦忙走上臂弱不勝珍賜重，心忙惟恐珮聲遲。向旦跪了娘娘脫下金釵翠鈿珠舄，聖上特封了，差奴婢送還娘娘。更有珍珠一斛，酬報雲雨之歡，望娘娘收下。旦作悲了念奴姐，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綃。
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鈿舄謹收，珍珠完趙。為我報謝至尊，千萬保愛。自嘆紅顏薄命，宜白首長門。旦唱
南錦衣香報瓊瑤，春風面，守淒涼，孤扉掩。自是君恩，霜搖露變。秋來日日向人寒。梨雲暮雨，儘遣芳年。愧明皇厚賜，下巫山。轉增哀怨，微月籠梅處，冰絃欲斷。拍天湘水，啼群旅雁。小丑唱
北清江引重重說盡情和怨，皂白終須見。巧笑自花間，憔悴寒庭面。豈是當熊女，落燕姿，到底歌團扇。
小丑響珮春風散，小旦嚬蛾秋氣來。
旦妾心渺無際，此別永徘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