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驚鴻記/第十五齣
第十五齣 學士醉揮
胡搗練生扮唐明皇，末、外扮二黃門上生唱欣逢九塞煙消，閑來試向宮闈鬧。花去年年人易老，對金樽肯負花朝。
寡人於東興慶池東、沈香亭前，植牡丹百餘種，一向在宜春院，與諸王、妃主、梨園子弟為歡，並不曾行幸。今已春季，此花必繁。寡人今欲飽玩此花，高歌暢飲，歡樂一回。左右的，快宣妃子來。末下娘娘有宣。貼扮楊貴妃，小旦扮念奴上，同唱
燒夜香君王景福鬱岧嶢，大內優遊，共樂清朝。聞召，雙蛾自淡掃。小丑扮高力士，丑扮賀懷智，小淨扮李龜年，小末扮馬仙期，小外扮張野狐同上，唱眉淡掃，偏映如花貌。更禱，廣樂鈞天，萬年皇造。
貼、小旦、小淨等同俯伏了貼賤妾叩見，願陛下萬歲。生妃子少禮，寡人今日萬機稍暇，見此名花，不可無國色共賞，特宣妃子出來。貼陛下乃天之子，牡丹乃花之王，賤妾寒質陋姿，恐不堪敵。生好說，好說。諸侍們，快斟酒來。小旦持杯跪了昨日西涼州貢蒲葡美酒，願陛下暢飲。貼接杯上
梁州序貼唱清宮日永，奇葩星耀，好似方壺蓬島。妾觀此牡丹呵，夜香凝露，朝來色褪紅妖。心自想舞慚飛燕，歌謝韓娥，暗裡花還笑，朱絲依寶瑟。雨雲饒，金屋相看豈阿嬌。合唱傾城態，雍門調，況伶倫眾技尤奇妙。真樂事，會今宵。
前腔生唱靈荄香腴，神芝瓊表。生對貼細看怎比得天姿飄渺。遠山秋水，霎時一盼魂搖。更感你慇懃花下，罄折樽前，曲意伸譚笑。玉山猶未倒，肯停消，拼取厭厭暮與朝。合唱同前
小丑俯伏了奴婢稟上爺爺，爺爺羯鼓，娘娘琵琶，馬仙期方響，李龜年觱篥，張野狐箜篌，賀懷智手拍，乃是千古絕技，何不試演一番？生高力士，你不知道，寡人賞名花對絕色，舊樂府厭聽，欲創為〔清平樂〕三首，被之鼓吹。你快與朕宣那翰林學士李白進來。小丑得旨。下李學士有宣。小生扮李白作醉狀上
昨夜阿誰扶上馬，今朝不省下樓時。
高力士，聖上召我何幹？小丑作怒了唉，這個人狂妄，你不曉得我高常侍虎威。太子呼我為兄，諸王呼我為翁，駙馬、宰相叫我是爺爺，你便叫我名字，這等可惡！小生高力士，我問你的事你說，我不問你的，你不要扯寬皮。小丑原來是醉漢，也不足計較。你這個官兒，不要對了皇帝老官撒酒風，我每面前好撒得，這個老官面前撒不得的，你喫飯的家火留了好。小生不要胡說。小丑不知你胡我胡。小生進，俯伏了臣李白叩見陛……陛下，願陛下萬歲，母后殿下千歲。生卿從何處軼宕，沈醉乃爾？小生昨夜風清月明，臣向酒市中，連飲五百餘觴，至今猶苦宿酲，死罪死罪。生這是文人學士一時遣興，但醉何妨，卿家起來。朕召卿別無事，牡丹是名花，妃子是絕色，卿是奇才。二美既具，似不可少卿家，今欲汝為〔清平詞〕三首，恐醉後未能卒就。小生臣生平但得斗酒，便揮百篇，今憑餘酲，正輳薄技。生高力士，你可取金花箋與李白。小丑領旨。取箋與小生了小生援筆立吟第一首：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第二首：
一枝濃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第三首：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沈香亭北倚蘭干。
小生跪了臣〔清平詞〕已完。丑、小丑指小生打諢不要說道做詩，你就是放屁，也不該是這等快。生與貼同吟了生奇才，奇才！貼對生妾聞漢司馬相如作《子虛》《上林》，遊神蕩思，百日有餘。學士揮毫俄頃，由此觀之，相如不足數也。生李龜年，你們就把李學士詞，按歌佐酒。小丑等俯伏領旨。各持樂器奏了生對貼學士詞調固高，李龜年等聲歌亦妙，朕與妃子將何以勞學士？高力士，你取玻璃杯來。小生俯伏了生持杯小旦接與小生
前腔生、貼唱羨君家，逸氣清標。今日裡，輝煌廊廟。那漢庭司馬，怎及英豪？果是才高七步，書富五車，三峽詞源倒。如朕與卿這等君臣呵，千年難一遇，地天交，肯使長沙嘆寂寥。合唱同前
小生跪了微臣蒙聖上恩寵，無由圖報，願假御醞，權效嵩呼。持杯進生了，唱
前腔願吾皇，壽比天高。又持杯進貼了祈母后，齡同地老。更河清海晏，荒服來朝。但使宮中歡慶，與萬方同，到處歌《魚藻》。微臣依大造，近雲霄，敢道樗材入譽髦。合唱同前
小丑、小淨、小末、小外、丑、小旦跪了願爺爺、娘娘再進酒。
節節高眾唱紅雲捧帝郊，列瓊瑤，龍顏顧盼祥光照。秦箏巧，趙舞飄，燕歌繞，天成學士<犯拍>〔清平調〕</犯拍>。聲華一代原非少。惟願良宵定年年，名花傾國常歡笑。
生對小生卿自稱「斗酒百篇」，無乃太譽？小生跪了臣生平有詩云：
酒渴思吞海，詩狂欲上天。
海也要吞，何況斗酒。生快取御前金斗來。小淨、小丑擡斗斟酒了小生跪飲三斗，眠倒在地大叫臣乃酒中之仙也，玉帝差臣下界，為陛下修文。生、貼大笑有這等狂學士！天色將昏，樂戲已闋，朕與妃子還宮。高力士，可扶着那學士，念奴持寶燭送還翰院。生、貼、小外、小末、丑、小淨唱
惟願良宵定年年，名花傾國常歡笑。
同下小丑扶小生起小旦執燭行，小生作大醉狀小丑、小旦同唱
前腔綸音下九霄，賞才豪，詞場結得君王好。金樽倒，玉燭消，瓊筵耀，矜才竟把黃門傲，君臣魚水何緣到。同前
小生自扯烏紗帽投地小旦拾起了小生又對小丑伸起腳高力士，你可與我脫了靴。小丑作怒不肯了小生高叫若不脫靴，我就一拳打死你這廝。小丑慌忙脫了小生又跌倒小旦、小丑同扶起
尾聲同唱沈沈𨢎酊迷歸道，小生獨唱忽憶前生事不遙。臣乃酒中仙也，玉帝差臣，為陛下修文。我雖是謫仙人，端不為偷桃。
小旦方朔金門狎，小丑班姬玉輦歡。
小旦宮花一萬樹，今世幾人看。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