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燕子箋/第三十九齣
第三十九齣 雙逅
掛真兒末上匣中劍已斬樓蘭，百戰後歸覲天顏。池上夔龍，禁中頗牧，自愧人非其選。
試借君王玉馬鞭，指揮戎武坐瓊筵。南風一掃餘塵盡，西入長安到日邊。下官忝從外鎮，晉陟中樞。朝參之後，酬應頗冗。欲將酈家這女兒在我處收養事情，說與同年酈公，因他請告駐籍，今日恰好差人來說，即刻過來相訪，待他來時面與他講罷。左右，同年禮部酈老爺來拜，即忙通報。雜理會得。
前腔外素圓領，從人隨上君恩罔極重如山，知貢舉鰥曠懷慚。花下鳴珂，雪中踏馬，特過故人相面。
從稟老爺，到了賈老爺門首了。通報相見介外相別久矣，小弟有一拜。末小弟亦有一拜。外拜介中外各居官，萍飄會面難。末答介夢魂常耿耿，頭鬢已斑斑。看坐介外一別停雲，忽然十載。宦海真如灧澦，時事復爾滄桑。仗老年兄雪恥除兇，免吾左衽。可喜功垂竹帛，豈惟光庇芝蘭？末豈敢！小弟謬叨閫外，不稱師中。每仗提攜，得免隕越。戎㫋雖遠，寤寐未忘。幸喜風采如常，特詢懷況何若？
瑣窗郎瑣窗寒外愧容臺伴食多年，大聖樂屢陳情未許還。瑣窗寒幾廻歸夢，江上青山。膝前那討，景升豚犬。賀新郎更傷心香閨一女遭離亂，與老妻呵，在途路裡，遂分散。
末原來令愛失散了。小弟呵！
前腔在行間有失路嬋娟，訴衷腸淚兩懸。詢伊籍貫，並及門闌。這女子說就是令愛，叫做酈飛雲。外小女果叫做飛雲。末知為令愛，因而收管，論看承與親生一樣無分辨。好識認，莫傷感。
外喜介原來如此，多謝年兄了。末快請小姐出來，酈老爺在此。旦上蓮步忙趨出，椿庭在此間。見外跪，相抱哭介
賺重見尊顏，真個月被雲遮卻再圓。拋離遠，相逢且喜仍康健。未審萱堂在那邊？外且喜途間遇著你母親了。旦如此，可喜，可喜！末有一件事要奉告，小弟斗膽，連令婿也替老年兄招過了。冰清僭，乘龍代與東牀選，行間奠雁且從權。令婿叫做卞無忌，茂陵人。才無忝，文章出眾韜鈐諳。幕中協贊，奇功能建。
旦卞郎有請。生上未獻藍田玉，先參岱嶽峰。見外拜介
前腔玉潤多慚，泰岳重瞻山外山。外喜介果翩翩，風標齊楚又聞得才華贍。揖謝末介多感年兄了！佳倩殊堪慰暮年。堂官送報上手執寅清報，來過樞密堂。稟老爺，小的堂官送報來看，老爺檢舉的本，有旨意了。外取上來。接報介末請問老年兄，為著何事，上檢舉本？外為著科場中事檢舉。讀旨介「禮部一本為檢舉事。奉聖旨：科場大事，委宜詳慎。酈安道既自行檢舉，著安心供職，不必引咎求斥。鮮于佶著法司提去，嚴行究擬。其原卷日字號，既係霍都梁所作，著即行察補，以襄盛典。該衙門知道」。綸音展，為科場誤售親行檢，恕我昏庸又要補狀元。生驚背介原來鮮于佶割了我的卷子，中了榜首。怪道那日看我病時，切切問我字號。有這樣的歹人！那齋夫勸我言語，句句不差了。旦笑介爹爹，如今免不得要去找尋姓霍的纔是。外榜首定是要補的。只是急忙裡，那裡去找尋此人？也是個難題目。旦這個人，孩兒到曉得。外驚介孩兒，你怎生曉得？旦扯生過，拜外介爹爹，這個不是！不必找尋了。外、末皆驚介這怎麼說？旦卞郎，就是霍都梁改名的。指末介連爹爹也瞞過不知道。外果然是真麼？旦是真。外、末大笑介有這樣奇事！旦真歡忭，卞生名姓原來贗，狀元活現，霍郎當面。
外只是賢婿為著何事，改了尊名？生不好說得。外今為一家人，但說何妨。生不瞞岳丈說，小婿曾為一個相知寫幅春容畫，被那裱匠把來錯送了。外送與誰？生笑指旦介就錯送與令愛。外怎麼就錯到小女處？旦就是爹爹與孩兒的那幅大士像，院子在裱背家，錯取一軸春容來了。外錯了後面卻怎麼？生令愛拾得畫時，寫了小詞一紙，以詠其事。這一片箋，卻被燕子銜去。小婿在曲江閒遊，偶然拾得。外這也奇。只是怎麼曉得是小女題的箋呢？生這也有個緣故。因小婿抱恙，請一醫婆來看，那醫婆說起這些事情。纔曉得畫是錯到令愛處，詞箋也是令愛題的。外果然小女病時，有個駝背醫婆用藥來。可是他麼？末問旦介可就是相隨你的駝婆子麼？旦正是他了。生正是。小婿彼時，將令愛詞箋，托這醫婆送還，取回原畫，外這也無害。生不料，緝捕公人知道，誣小婿託醫婆，明作牽頭，暗通關節，要拿見官拷問。故此避罪改名入幕了。外老夫在場中，那裡曉得此事？這卻不是甚麼勾引關節的勾當，明明是那班緝捕人役打詐了。可恨，可恨！那箋如今還在麼？生小婿收得在此。外看唸介這也不是淫詞。恰好燕子銜了，落在賢婿手中。豈不是天緣定了！想介還有一件事：賢婿有一位令表妹，也為離亂失散，現在老夫家中收養。旦恭喜爹爹。家中原來又收了一位妹子了。怎麼恰好就是霍郎表妹？生小婿從無中表，那裡討這個表妹來？外既不是令表妹，卻怎生將賢婿三場文字，一一收藏？就是鮮于佶這樁情弊，倒是他辨別出來的。他說此人與賢婿同窗，一丁不識。老夫故此纔喚來復試，自行檢舉。倘非中表，怎生曉得這般詳細？末老年兄，我兩姓原是通家，何不接此女來，面會一會，便見分曉。外說得有理。左右，備轎子接過二小姐來。雜理會得。下，引卜旦上
玩仙燈獻笑久無緣，做作出幾分腼腆。
雜二小姐到了。外出介女孩兒，你姐姐幸已識認在此，又喜就招贅你的表兄、新狀元霍都梁。小旦駭介外只是狀元說，沒你這一門親眷。你可來上前見見，看他如何？小旦請他到爹爹衙中會罷。外何妨？既是至親中表，就在這裡會也使得。小旦進，生相見，哭介
前腔生，小旦相見各潸潸，果是臨邛舊伴。
外既說不是令表妹，如何相見時這等悽惶起來？生又笑介末既哭，如何又笑？外、末相對這卻怎麼說？我兩個都不解甚緣故。生笑介不瞞二位岳丈說。指小旦介這就是，不言介外就是誰？生就是小婿一向平康中的故交，叫做華行雲。外、末大笑介這樣，果是該哭，又該笑了。小旦拜外、末，與旦對拜介外好好，連我與母親都被你瞞過了。與末說介果然作人極好，不像那樣人家出身的。末記得招贅時，賢婿再三推辭，說曾與曲江女子結為舊盟。想就是此女麼？生正是。此時蒙岳丈許下，日後相會，與令愛大小一樣相稱。旦驚介甚麼「一樣相稱」，這話是真的麼？末這句話，果然是老夫親口許下的。外年兄，你看他兩個，如何這樣相像？怪道小女把那軸春容，認作自己的；老妻離亂中，又把行雲認作小女，因此收養在家。末笑介只有一件，小弟收了飛雲做女兒，屈了令愛幾分；年兄認了行雲做女兒，略略難為老年兄些了。眾俱笑介
摧拍旦攜生前行介問稿砧山外有山，這紅絲何必牽來又牽。自分癡憨，自分癡憨，難比秦樓，獻笑追歡。恐你別路風流，忘了正道因緣。生娘子，舊約新婚，小生心中一樣相待。況你兩個，一色的沒兩樣三般，我琴瑟好怎教偏？
小旦扯生向前介霍郎，你好負心也！原來撇了奴家，硬硬的招贅了酈小姐。
前腔記當初焚香誓言，做夫妻願效百年。怎生驀地姻連，驀地姻連？招贅朱門，忘卻寒酸！閃得我月下星前，獨自孤單。哭介生雲娘，你不記得？我兩個焚香發願時，原告過的，題箋的人兒相會之時，定要圓成。纔間賈節度說我再三推阻，豈是虛言？況且他許了，日後小姐與雲娘相會，不分大小，一樣相稱。從別後魂夢長牽，大和小原說過一般看。
外既會過，都接到老夫那廂去。明日請老年兄到彼，與老妻一同拜謝收養小女擇婿大恩。堂官上報介稟老爺：聖旨傳出，今年恩榮宴，與麒麟兩宴一齊頒賜。請二位老爺與參軍爺，明日早到。外知道了。
尾聲合狀元走馬麒麟宴，此事從來稀罕。怎不教樂府流傳作美談？
相逢之處花茸茸，仙史高臺十二重。
鵷鷺欲歸仙仗裡，羆熊還入禁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