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燕子箋/第三十五齣
第三十五齣 箋合
真珠馬旦上玉簫吹起乘鸞月,仙史彩雲情乍切。心事難詳說,想到自家根節。秋至也,兀自個春鵑啼血。
長相思秋露清,秋月明,會合牽牛織女星。倚樓無限情!笑幾聲,嘆幾聲,歡處那知愁暗生?他家展雀屏。
奴家自蒙賈公收養,看若親生,又為我擇得佳婿。只是不在爹媽膝前,合巹之夕,終是悽涼。今日只得勉強向妝臺梳洗則個。作梳頭介
二郎神臺鏡瞥,這幾日眉痕轉消瘦些,繡幕風輕還害怯。奴家細看卞郎面貌,宛然是畫上郎君。只是那人姓霍,卻不姓卞。檀郎詳覷,分明畫裡人兒,怎名姓如何只恁別?我欲將舊日家門明白說與他,只是纔做夫妻,說話尚有些害怯。他那知道東牀權借?這枝節,且待款洽些時,從容細說。
集賢賓生上文鴛雙枕秋半熱,陽臺魂夢剛接。被鸚鵡窗前翻巧舌,驚醒後餘香猶惹。小生細看新娘子面孔,宛然與華行雲無二。昨夜燈下,險些錯叫出來了。天下有這樣相像的?不是猩紅驗別,直認做舊人風月。曾記得那醫婆說道。酈家小姐也像雲娘。只怕就像,也只是略略帶幾分兒,那裡有賈小姐這般一色分辨不出的?還臆測,不知那詠箋的可有這般顏色?
娘子,你在此梳洗了?丑上未喫殺羊酒飯,先過描鳳妝臺。昨夜小姐成親,老身原說過的,是個單身,又有殘疾,故此迴避,不曾到洞房裡去。聽說招贅的這位卞參軍,果是人物齊整。郎才女貌,一雙兩美。賈老爺心上甚是喜歡。今日想無妨礙了,不免到小姐房中,看看則個。
簇御林廻鵲駕,避果車,向香奩,道喜叶。進房,見生大驚叫介你是霍相公!好沒道理,這是小姐洞房裡,你怎麼擅自撞將進來?在此勾勾搭搭的,成甚麼規矩?倘那卞參軍見了,不大穩便。推介生笑介丑不是兒戲的。快出去,快出去!霍家郎怎到妝臺者?旦驚介媽媽,這就是卞參軍,怎麼叫他霍相公?丑小姐,我老身認得不差的。這就是霍都梁,請我看過病的。指生介相公,我為你一幅詩箋,喫了許多苦,你還不曉的,為伊家受盡多磨折。旦這也奇了!既是霍郎,如何又姓卞?生笑介小生果是霍都梁。改這名姓,有個緣故,待慢慢說。旦我不信。若是霍都梁,媽媽,是你說的,奴家有一幅詞箋,燕子銜去的,是他拾得。如今在那裡?生取箋介小生收的詞箋一幅,果是燕子銜來的。卻是那酈飛雲題的,與娘子無干。取箋出看介請驗閱,小生為酈小姐呵,詞箋一紙,心坎上自溫貼。
旦喜笑介丑霍相公,你又在做夢。這就是酈小姐,叫做飛雲。那裡又有一個酈小姐?生他是賈老爺女兒,怎麼平空姓起酈來?旦笑不言介媽媽,你細細說與他罷。
前腔丑為著軍聲沸,道路賒,他女和娘,相閃撇。酈飛雲收養在元戎舍,似嬌生一例無差別。生。啐!我真個做夢了。原來娘子是賈公抱養的。活活的一個酈飛雲在此,卻怎麼還把你來朝思暮想?娘子,只是小生有一軸春容畫,錯送到你處,如今可留得在麼?旦取春容看介也請驗閱,春容一軸,緊在繡牀貼。
旦只是這改名姓的緣故,請郎君細細與奴家說一遍。生待小生從頭說來。實不瞞娘子,
皂羅袍這軸畫呵,為華女行雲而寫。被裝工潦倒,誤送尊舍。曲江小燕語周遮,見彩箋飄下如紅葉。詞中意味,知香閨拾得。那知飛雲名字,是何閥閱?似水中撈摸天邊月。
旦這卻是前半截話。奴家只不明你改作姓卞的緣故。生待我再說來。
前腔臥病懨懨旅舍,延這女醫診視,傳與根節。天孫擬渡鵲橋車,冰人曾許向藍橋說。小生託這媽媽,把詞箋送還小姐,換那春容去,那料屬垣有耳,風聲漏泄。那些兵番們,扭作打點,幾遭羅網,更名易轍。那知東牀到底稱嬌客!
娘子,你也把題箋的事情,說與小生知道。
前腔旦正詫深閨隔絕。是幾曾瞥見,這般描寫?那知行雲女貌不爭些,陽臺賒與同歡悅。燕來妝次,銜箋去也。曲江堤上,君親檢得。生、旦合唱,又揖拜介從今後,兩情一倍添疼熱!
前腔丑兩地風光漏泄。這花紅羊酒,與燕子分些。指旦介你離魂擲果傍香車,指生介他險些冶長未娶先縲絏。兩廂行雨,一雙閉月。並頭菡萏,俱飛蛺蝶。巧丹青合種下風流業。
尾聲生背唱這像畫的人兒入手也,那畫像的人兒知他何住歇?只怕巫峽行雲又把我夢兒惹。
娘子,媽媽,你在洞房那廂,且不要說出我是霍相公,還喚作卞參軍纔穩便。丑理會得。
知君書記本翩翩,為許從戎赴朔邊。
紅粉樓中應記日,燕支山下莫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