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琥珀匙/第二十一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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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齣 撇親


賞宮花末、小生、吹手、丑掌禮、旦媒婆,迎外、老、生、貼冠帶上良宵未央,鬧笙歌沸華堂。燭花成鳳蕊,月練映鴛裳。不枉敝屣功名追匹馬,且喜錦纏合巹醉柔鄉。


伏以窈窕佳人是謫真,綠雲頭上蓋方巾。纖纖玉手來揭起,卻似嫦娥月裡人。老揭旦紅介列位,這裡來酒飯。眾合下夫人,我和你片石峰前別翠容,知卿泣斷五更風。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夫人,你的芳容,卑人亦曾熟睹,你何必重新害羞?看介全不似舊時模樣了。我與佛奴小姐呵!


新水令畫真真心稿印錢塘,須不是混明妃丹青各樣。敢是倩魂離影,洛水眩思王。他背倚新妝,難道嫁時裳全換了荊釵相。


步步嬌訝兒郎煞認桃源謊,我也難驟把從頭講。且把幾句言語試他一試。過來,奴家與你經年分手,難道就不認得了?可知道消損舊日龐。尊容實不像佛奴小姐,卑人怎敢冒認?那一些兒不像?我曉得,敢另有可意中人,因此上心飄目蕩?卑人夢寐中,詳記分明,難道面對嬌容倒認錯了?過來!你仔細覰端詳,敢野狐來混文鴛帳。


全不相像,教我怎好認得?住了,湖山下兩地深盟,一一可記,難道也忘了?


折桂令記名園寓隔巖牆,聽脆溜歌圓,艷溢花香。掂情蹤隱現湖山;和酬詞句,贈答釵璫。可又來,一些也不差。我夢魂中呵,鏤芙蓉分明在掌,今怎似字玉真做了海上仙娘?可知道,一從別後減容光了。那裡是眉眼相當,笑語如常。分明是別院虛花,說甚麼瘦減容光。


郎君,你好薄倖也!和你經年間別,蒙你千里相尋,初道你是個多情種子,今日看起來,


江兒水分明昔日秋胡戲,終為李益狂。下官是薄情的,小娘子既不錯認,可知那日可有證據?怎麼沒有媒證?串銀兒枉玉腕常依傍。果是我的。劣詞箋空習誦得心窩癢。不差,也是我的。且問你,釵雀兒向插在誰鬟上?在這裡。可知道別來無恙,媒證依然,煞何故乖張千狀?


好個多情人也!


雁兒落帶得勝令俺不是封孝廉百腐腸,宿梅花師雄戇。只祗望種藍田玉一雙,卻原來假杜陵花別樣。媒證般般可據,還認奴家是假的。呀!分明是銀串鎖鴛鴦,詞句和崔張。憑着那圖畫春風面,越教紅豆掛裴航。悲傷,吞不下囫圇頭迷魂䬬。端相,俺怎向燕泥香拜象王,俺怎向燕泥香拜象王。


小娘子,婚姻乃百年大事,決不忍將錯就錯,有負佛奴小姐。你若不說明,寧可終身不娶,斷不敢成親。郎君,你果認得真切否?怎麼不真?郎君,你果鍾情人也。委是奴家試探郎君,前者所遇的,實是奴家姐姐。既是令姐,怎麼換了妹子成親?奴家不好說,只問奴爹媽,便知端的。岳父母快來!外、老上賢婿,不須呼喚,愚夫婦聽久了。賢婿嚇!


僥僥令真個鍾情無似你,小女呵,死孝過哀姜。如此說令愛不幸了。非也。這一紙血書是兒囑付,與君呵,做返魂香續命湯,做返魂香續命湯。


生看介「佛奴嚙指濡血,書致夫君胥郎座下:妾自花前心禱,矢戴一天。詎料家難切膚,旋圖董永之謀,竟負下堂之戒。薄情公案,沒世銜羞。淑娣媚姑,德勝奴千,代充下陳,少展恩情于萬一。從此蕭郎路絕,冀得一死,克守完貞,事君來世。惟此而已。嗚呼!淚湧心剪,情陳妹口,筆不盡言。佛奴叩首再拜。」嚇,原來令愛託妹尋盟,思行大孝,不顧小節。兀的不痛殺我也!


收江南呀,卻原來效緹縈救父呵,囑小妹續鸞鳳。小姐嚇,你做了英臺含恨別梁郎,我做了巫山宋玉賦高唐。外、老賢婿,且慢悲傷,完了花燭,待老夫婦另作商量。岳父母請便。拭啼痕萬行,拭啼痕萬行,我和你強歡顏,從容攜手入蘭房。


爹媽慢去,孩兒還有說話。有甚麼說話?郎君,你好薄倖也!我姐姐救父心切,失身匪類。正要問你,你姐姐嫁着何人?被神棍所騙,至今尚無下落。你若繫戀新婚,竟忘舊盟,情之所致者,恐不如此也。


園林好你睹箋箋血書數行,怎硬生生撇開痛腸,可見你負心人本來色相。你若不尋着我姐姐,奴家斷不與你成親的。甘隻影守空房,甘隻影守空房。


區區女子,如此重義;堂堂六尺,反不如她。呸!枉讀聖賢書史,這頂儒冠戴之何益!岳父母在上,小婿改換衣裝,前訪吾妻消息。夫人,若不得見令姐,誓不空回。


沽美酒帶太平令她粉油頭氣激昂,俺烈男兒反血性降。只索毀裂冠裳學野裝,顧不得梓桑別邦。快打疊錦腰纏走餉行糧,別泰山好將息高堂客況,別嬌妻好密護蕙釀蘭房。下功夫推詳遍訪,俺呵,便一航,渡江,恁夜央,帶霜,呀,管完璧雙歸堂上。


外、老賢婿,便要尋小女,且過了三朝七日,怎得就去?劣婿是個血性男子,若苟留戀新婚,真為薄倖也。且喜天色已明,就此出門去也。


你天涯何自擔惆悵?郎君,你哭向窮途且慢斷腸,我此去呵,誓不見佳人不返故鄉。


草色青青送馬蹄,隨風直到夜郎西。
幾度木蘭橋上望,杜鵑啼處淚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