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金鎖記/第十四齣
第十四齣 解厄
淨上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今日蔡婆來，必定要淘氣。我賽盧醫為何道此兩句？只因蔡員外在日，我曾借銀十兩。蔡員外死了，我滿拚要圖賴他的。不想個個蔡寡婦倒狠，因為屋裡窮子，日夜上門催逼，支譁喊叫，甚是無體面。若今日來氣質勿好，我就騙渠到荒郊野外，謀殺子個老花娘，也斷子個債根。渠亦無個家公兒子來討償命，怕渠做𠍽。好計好計。前日子約渠，今日自然來個。咦，前頭走得來個，正是個個老媽。等我倒候上去，看渠那說。有理個。
引老旦上索債不還，害我鞋跟走綻。
呀，賽先生。淨老親娘，囉裡去？老旦我正來尋你。淨做𠍽？老旦討債。淨有。老旦拿來。淨勿是路上說個，且到屋裡去坐子說。走介蔡老親娘，我前日子約你，歇蓋七八十日來，那隔得個兩日亦來哉？老旦呀，賽盧醫，你怎說這話？這宗銀子，是你五年前醫死了人，出官的時節，借去贖罪的。淨呀，蔡阿媽，說輕點，勿要壞子我個門面。我原是堂堂一區蓋個郎中，開口醫殺子人，閉口醫殺子人，你囉裡學這樣毒話，我極惱個句介哉。老旦賽盧醫，你原許今日還銀，怎麼沒有起來？淨今日直頭沒得，你有本事拿我那。老旦賽盧醫嗄，
風入松當年恩債久蹉跎，到此休思捱躲。淨那討錢索債多經過，不似你急如星火。老旦兀的這言詞欠和，早難道欺孤寡不還麼？
淨住子，蔡阿媽，我那間無得，難道搓一個紙團來打發你勿成。老旦你堂堂開着生藥舖，難道沒有銀子麼？淨一家勿知一家，你囉裡曉得我個苦，只為年來頂多子客錢了，
前腔貧窮無措但把手兒搓，那有銀錢堆垛。老旦我的苦，你那裡曉得。我嗷嗷待此充饑餓，你今日必須還我。淨沒得，直頭沒得厾那。憑着你高聲怒訶，空摧挫你便奈咱何？
老旦罷，沒奈何，我把言詞宛轉求他便了。賽先生，
急三鎗你若乏錢鈔，伊須要，生一計，轉為我，別移那。
淨別移那？個句倒罷哉，等我去思量思量看。有理哉。
前腔我便將機就，哄他到，荒郊外，苦得我，心腸硬，結識這，老虔婆。
蔡老親娘，我有一個親眷叫王羅閻，同你去借點𠍽還你如何？老旦這是極妙的了。淨只是路遠點，勿知你阿走得動個哆哈路。老旦你今借來還我，是極難得的了，還顧得什麼路遠？只是你不要哄我空走。淨囉個騙你，你若不信，等我拿子條繩去。老旦要繩子何用？淨沒得借子銅錢好穿。走罷。老旦賽先生，
五供養伊休誑我，若是還錢，豈憚奔波。淨這裡來。老旦這是鄉村，還在那裡？淨就在前頭哉，走走。疾忙隨我去，有路莫嫌多。老旦賽先生，這裡是荒僻所在，人家都沒有，還到那裡去？淨住子，這裡就是結賬個所在哉。老旦阿呀，你說什麼親戚王羅閻家，借銀子還我。淨囉裡𠍽個王羅閻，方纔我偶然說倒子了，其實要送你到閻羅王厾去哉！老旦呀，賽先生，不要取笑。淨呔，臭老花娘！我勿知阿答你取笑，開口說我醫殺子人，我今日醫殺你個老花娘，拽殺你個老花娘！老旦阿呀，賽先生，老身不是了，饒恕了我罷。淨饒你不得哉。冤家到此，斷不肯輕輕饒過。作速歸泉壤，去見閻羅。老旦老身不過討債，又沒有殺父之讎，怎麼要害起我來？淨呔！眼前讎恨怎消磨。
老旦賽先生，
前腔哀求恕我，一念慈悲，便是彌陀。淨到此地位，饒你不得了。豈不聞打蛇須要死，削草必除稞。作拽老旦介淨老淫婦，老娼根，今日勿是你，就是我哉！老旦阿呀，可憐！救人嗄，救人嗄！副、丑上誰行叫苦？定有甚深冤極禍。淨呀，林外誰經過，是你命該活。急奔下副捉捉捉！呀，誰人逼害老婆婆？
咦，個個人好像認得個。丑大男兒，放子個位老親娘下來。副蓋一個老娘家哉，還要生做渠來？丑拖牢洞個，𠍽說話！老旦多謝婆婆與官人救命之恩。副、丑好說。請問婆婆上姓？老旦婆婆、官人，聽老身告訴。丑願聞。
鎖南枝老旦只為夫君喪，守蔡門。丑、副是蔡老親娘。方纔謀害你個是𠍽人？老旦賽盧醫那廝圖賴銀。副我說是渠哉。欠子銀子，為𠍽倒要害㕶？老旦怪我日逐去催索，忽地裡心腸狠。哄到此荒僻地，害老身。丑亦虧子我哩來了。老旦若不遇救星來，命立盡。
副𠲔，有蓋樣派賴人。老旦請問婆婆、官人，高姓大名？因何到此得救老身一命？
前腔丑孩兒是張姓。老旦原來是母子。為何到此經過？丑家貧往借銀。在此樹中經過，聽得哀叫聲聲，趲步行來緊。天遣咱，相吉人。是伊家，數不盡。
副請問老親娘，屋裡還有𠍽人？老旦一言難盡。
前腔只為嬌兒喪，幼婦存。副阿嬻，原來還有寡媳在家，與他做一家兒過活倒好。丑殺千刀個，亦來哉！老旦兇徒遂欺孤寡身。見你趕上前來，他掩面忙投奔。深感伊，活命恩。縱家寒，敢忘本？
副、丑蔡老親娘，
前腔適然有緣分。老旦請到寒家去，有個薄禮相謝。丑、副相酬且莫論。副老親娘，我有一言相告。老旦但說不妨。副老母孤身無靠，若是不棄寒微，情願宅上相幫襯。老旦令堂同住使得。只是寡婦人家，大哥覺有些不便。副不妨得，我是極老誠，諸邪不入個。丑老親娘，我哩兒子原有生意做個。暫過一兩日，便出門。往地方，別營運。
老旦這等說，請到寒家去。丑老親娘先請。老旦張媽媽請。惟有感恩並積恨，合萬年千載不生塵。老旦這裡來。老旦下丑大男兒，那好哉，有子安樂堂哉。你尋百十銅錢到賭場裡去淘淘，尋兩個銅錢用用，也是好個。副𠲔，你沒單顧自家哉，也得我喫介兩日去。丑殺形，就要住，好好裡說。諢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