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未央天/第十六齣
第十六齣 擊鼓
外、丑上萬樹銀花欹寶扇，千門玉樹卸鳴璫。身如芳草承人主，心似紅雲捧玉皇。我乃承値登聞鼓院校尉是也。萬歲爺即位以來，憂勤惕勵，敷治不遑，盡一人宵旰之勞，理萬姓痌瘝之隱。又恐民間利弊，閉塞無聞，獄底沈冤，羈縻不達，普天之下，不無抱冤之人，因此特起登聞鼓院，設立官員，置造釘板，民間果有冤枉，不能上達，赴院陳告，擊鼓訴聞。敕令殿前十三郡察訪使，輪流承値。今日是聞老爺該班，他是殷朝聞太師裔孫，生得金容鐵髮，三眼猙獰。中間一眼，視徹幽冥，恐驚神鬼，從不妄開。初授建康刺史，地方寧靜，士民樂業。任滿朝京，萬歲爺欽命取入烏臺。這是萬民有福，生此異人。正是君聖臣良臻盛世，民安物阜慶昇平。道猶未了，老爺出院來也。
粉蝶兒眾引淨上手版腰章，立朝堂濫叨爵賞。感君恩無計堪償，剖忠肝，瀝義膽，做一個補天宗匠。
架海擎天效古賢，高懸明鏡法堂前，不疑杯影無頭事，定與蒼生白異冤。下官聞朗，殷代太師之後。金容鐵面，寒生凜凜之威；豎眼橫眉，光奪炎炎之日。神眼開時，真見九幽徹照；誠心貫處，立究千古奇冤。位列烏臺，名標察院。今聖主中興，民安物阜。又恐蒼生赤子，負屈銜冤，不能上達天聽，特設登聞鼓院，曲理民情。今日乃下官値院。校尉們，安排斧鉞，肅整威儀，分班站立者。眾應介末上阿呀，皇天呀！
金蕉葉奈何奈何，為含冤飛霜不雨。
來此長安帝闕，即便鼓擊登聞。今日是聞老爺値院，待我上前擊鼓便了。阿呀！爺爺救命呀！擊鼓介校稟爺，有一老僕擊鼓。淨抓過來！校擊鼓人當面。淨唗！你這該死的狗才，為何擅自擊鼓？末爺爺，小人為極天冤枉，代主伸冤的。淨我這裡並非府縣衙門，擅敢訴冤？校尉們，叉出去！末爺爺，我家主一段奇冤，永無昭雪了，要這條性命何用？不如觸死階前，也盡我報主之心也。淨看他如此光景，或者果有冤枉，也未可知。把這廝帶過來！眾應介淨取手疏上來！也罷，你照依疏上情由講來，若有一字虛誣，活活敲死。末爺爺，小人呵！
尾犯序血淚灑朝堂，若有虛情，甘殉黃壤。淨你叫甚麼名字？末小人馬義，家主米新圖，本貫武林人氏。循禮知書，凜三尺王章。淨你家主所犯何罪？末我家主有個胞兄米新國，僑居秣陵，捎書遠接。臨終囑咐，將妻陶氏歸宗。我主人要會同族長，搬喪接嫂。登程未已，不想陶氏被殺，首級無存。地方懼罪，移禍主人。淨縣裡如何問了？末爺爺呀！那問官暗昧，羅織成招，律斬無疑。悽愴，泣冤魂風波獄底，痛沈溺鴟夷江上。因此抒忠膽，輕捶天鼓，一慟訴君王。
淨原來這樁公案。昨日隨駕殿前，聖上親見申文，米新圖強奸殺嫂，首級現獲，御批即時處斬，怎麼還在此混訴？呀！是了。你明明虛情妄訴，希圖漏網。校尉們，把這廝綁了。眾應綁介末爺爺呀，小人是實情呵！
前腔淨強梁，自古命須償，不記蕭何律法三章？獨揑虛情，直上達天王。末爺爺呀，實是冤枉的呵！淨唗！首級現獲，還說冤枉？非枉，料不是指鹿作馬，料不是張斟李釀。放了綁，今日也不問你甚麼長短，饒你一死，去罷！須知罪，頭顱一副，早已露真贓。
叉出去！末阿呀！爺爺呀！請息雷霆之怒，容小人一言分剖。
前腔甘將刀斧嘗，雖死哀鳴，也要盡剖衷腸。念熱血猶腥，碎剮何妨！淨首級現獲，有贓指證，還說冤枉？末這現獲首級，卻不是陶氏的。淨何人之首？末只為問官酷刑追比首級，小人妻子不忍見主人血比之苦，服毒身亡。小人斷取首級，訴稱陶氏，略寬主人比限的。非誑，婢報主捐軀絕脰，奴代主鳴冤叫枉。寬嚴限，由他一命，好把律條償。
淨千古以來，那有此怪事？呀！我曉得了。不過故作詭詞，以冀聳聽耳。
前腔你心歪還氣莽，詭揑虛詞，訟師伎倆。惱得俺三眼猙獰，不覺冲冠髮壯。休想，休想要賣奸玩法，休想去欺公罔上。今日也不問真假，饒你一死，去罷！開三面，饒伊漏網，速速返家鄉。
叉出去！眾應介末阿呀！爺爺，你身坐烏臺，明見萬里，應與小民伸冤理枉。我家主身受奇冤，爺爺若不審理，可不負聖天子一片好生之心。淨唗！你這該死的狗頭，敢將言語挺撞，難道不知釘板的利害麼？你若身臥釘板，即與奏聞，降旨准理。你願上此板否？末阿呀！爺爺，小人雖是下賤之人，報主心殷，死不足惜，怎說個願字？淨既如此，校尉們，擡釘板上來！眾釘板有了。末阿呀！官人呀！老奴指望雪冤之後，再圖報效，如今是不能夠了。
鮑老催我呼天叩顙，不能再返王謝堂，報恩未了遺恨長。罷罷，除巾幘，解佩裳，將身喪。阿喲！看釘光密密攢心樣，一身痛楚何推攩。阿呀！官人呀！側耳聽冤鳴響。
眾昏迷去了。淨擡過了。眾應擡末下淨如此下賤之人，有此忠肝義膽，拚命前來為主伸冤。呀！也罷。趁此聖上還未回宮，待我面聖，請旨伸理便了。未伸三尺法，先奏九重天。淨下眾阿呀！萬歲爺置造釘板以來，從未有人試過。想這老兒，畢竟是個好人了。校大老爺退朝了。
滴溜子淨上今日裡、今日裡、綸音傳降，膺天簡、膺天簡、萬民欽仰。從此兼程速往，星馳出建章。沈冤頓爽，秦鏡高懸，民無受枉。
下官奏聞，龍顏大悅，即賜御劍金牌，敕書符驗，命下官巡察金陵等處地方，察訪貪官污吏。領此聖旨，便宜行事。着下官即刻起馬。趙雷過來。校應介淨領此公文一角，星夜往秣陵縣投遞，限你四十日回話，不得有誤。校領鈞旨。下淨李立過來。將馬義交付在你身上，給發銀兩，你可用心將他調治好了，自有重賞。尉應下淨就此起馬。眾應介
朝元令合堂堂上方，國法非輕枉。煌煌簡章，帝澤施仁廣。只為冤沈秣陵江上，欽旨星馳疾往。澤沛汪洋，聖德天恩不可量。枯草得重芳，忠肝格上蒼。仁風浩蕩，看指日全消誣罔，全消誣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