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金丸記/第二十二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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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齣 搜盒


謁金門生上奇禍宮闈真駭,臨難敢將身愛?暗把儲君妝盒蓋,伏望蒼天救解。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喒陳琳奉旨到御花園中採辦菓品,不料行至金水橋邊,遇着宮人寇承御,抱着個孩子。他說冷宮中李娘娘所生太子,劉娘娘起嫉妒之心,着他誆出宮來,要將裙刀刺死,撇在金水橋河內。那寇承御恐絕了宋朝後代,不忍下手,誰想正遇着我。他把天大一樁事竟丟在我身上了,我只得裝在盒內藏出。阿呀,太子嚇!願你在盒內不要啼哭便好,倘有泄漏,𠲔,我君臣兩命必遭毒手。也罷,只得拼命向前,再作道理。正是:聖天子百靈相助,大將軍八面威風。


鎖南枝我躭愁擔懷鬼胎,魂飛魄散真可哀。我兩腳不能行,一身怎佈擺?猶如鴻門宴大會垓,一似履薄冰,好似踏蒼海。


內云開宮!呀,你看各處宮門大開,我今抱着這盒子,怎生得出這宮門嚇?


前腔看看瓊宮啟、寶殿開,教我趨前。啲!那里走?阿呀,退後心自揣。阿呀,劉娘娘嚇!你妒忌已安排,提防有成敗。天肯祐脫此災,好似凍滹沱,否成泰。


我想那寇承御歡歡喜喜,竟自回宮去了,他把這愁布袋竟丟在我身上了。也罷,事已如此,且大着膽向前走幾步。阿喲!


六么令我心驚膽駭,小儲君休要哇咍。我捐軀保駕離金階,若事洩怎分解?此番若撞見劉娘娘,是我君臣頃刻皆遭害,皆遭害。


老上宮人每不要隨我來!嚇,事不關心,關心者亂。我想寇承御之事,雖云已了,我還放心不下,且親到金水橋邊觀其動靜則個。生即下嗄,那樹林中分明是陳琳,為何見了我慌慌張張躲過了?待我喚他轉來,問其元故。嚇,陳琳,陳琳!生上來了。阿呀天哪!聽得叫一聲陳琳,就唬得我魂不附體。娘娘,奴婢陳琳叩見,願娘娘千歲,千千歲!嚇,陳琳,你抱着個盒子,見了我慌慌張張躲過了,竟不來見我,是何原故?奴婢奉萬歲爺鈞旨,往御花園採辦菓品,與南清宮八大王爺上壽。恐違了欽限,故此不曾見得娘娘。是奴婢有罪、有罪。唔,這盒內敢有甚夾帶麼?奴婢奉旨採辦菓品,沒有什麼夾帶。既無夾帶,去罷。嚇,阿呀,好了。


前腔我心中再揣,小潛龍盒內藏埋,神天保祐離金階。我魂不在,命難挨。呀,好奇怪!我看陳琳腳步散亂,手足無措,其中必有元故,待我再喚他轉來。嚇,陳琳,陳琳轉來!嚇,來了,阿呀天嚇,今番再叫轉去,是我君臣兩命必遭害,必遭害。


娘娘,奴婢去了,又叫轉來怎麼?我放你去,猶如弩箭離弦;叫你轉來,好似倒窟拔蛇。這盒內必有夾帶。只有菓品,並無夾帶。既無夾帶,為何慌張?恐違了欽限,故此慌張。難道真個沒有?真個沒有。果然沒有?果然沒有。如此去罷。嚇,阿呀!娘娘嚇!嗄!我好意放你去,又遭一跌,必有元故。阿呀,娘娘!待奴婢實說了罷,倘違了限,奴婢就該萬死了。你既沒有夾帶,且開與我看。娘娘,盒上有皇封,怎敢擅開?若要開看,同到金鑾殿上方可開看。你既不肯開,且說這盒內什麼菓品在裡頭,說得明才放你去。既如此,娘娘聽稟—


風入松六宮中桃李鬭爭開,敢是開與我看麼?阿呀,娘娘,是開花結子之開。好一張利嘴!生唱戰巍巍體態安排。東君有意施甘澤,得結子成胎堪愛。住了!你怎麼一句將人比樹,一句將樹比人,牽枝帶葉,好生無理!娘娘,這樹春榮夏茂,秋凋冬枯,那枝梗根葉,與人四肢百骸相似。若是細說,方見明白。此菓是那裡摘來的?娘娘,此菓子呵他在母腹中摘將下來。


是什麼顏色?這是天生的好紅白。這菓子為何把盒兒盛了?這菓子怕的是風吹日曬,雹嫉雨妒,因此將盒兒盛了。嚇,你既不開,我倒猜着了。嚇,娘娘竟猜着了?敢是荔枝在內麼?娘娘!


前腔無人知道荔枝來。敢是核桃?生唱是核桃在門外。可是金銷梨麼?生唱金銷果然離後宰。是了,可是李子在內麼?娘娘今番猜着了。是離子也無傷無礙。聖上可喜那李子麼?怎麼不喜?君王愛,舊歲移栽在玉階。陳琳,你怎麼在我跟前支吾,你實對我說,是什麼菓品在內?這菓比別的菓子不同。怎麼不同?生唱娘娘,他是玉皇李子,近因苦盡甘來。


唗!


江兒水孽宦真無理,公然敢賣乖!你是宮闈廝役何所賴?數黑論黃難寧耐。懸絲汝命須臾在,你怎敢量天斛海?恐違了限,就該死了。老唱要見明白,須是揭開盒蓋。


阿呀,娘娘若要開看,同到金鑾殿上萬歲面前開看便了。貼上聖上駕幸正宮,請娘娘接駕。這廝好造化,若不駕幸正宮,我就盤你一個死。快取大衣服來!是。忽聞君命召,娘娘要開到皇爺面前開看。唗!還要胡說—不俟駕而行。娘娘恕你無罪,起來去罷。嚇,阿呀好了。我正在危急之際。


前腔忽聽君王召,猶如赦到來。半日不見太子聲息,待我開盒一看。阿呀,太子嚇!你安然在盒內身通泰。劉娘娘,你狠毒千般心如蠆,機關用盡無如奈。你怎生就害得他?是真命人君天代,九五龍飛,嗣位昭然萬載。


黑蟒口中舌,黃蜂尾上針。兩般猶未毒,𠲔,最毒婦人心。我陳琳這條性命,今番得生了,今番是得生了。


玉交枝君王心愛,賜甘霖花萼終開。開了便怎麼?開時不許遊蜂採。怕甚麼子?怕無端猛雨陰霾。你看這奴才,有許多閑話。露霜着意培芾荄,總風狂未必傷花色。信蒼天無偏遍該,諒人心難欺暗害。


這廝說來亦發野了。待我揭開此盒,先嚐一個待怎麼。娘娘喫了一個害了奴婢的性命。我待你無罪,只要喫一個。這果子娘娘喫不得的。果子豈有喫不得的?終不然有毒?娘娘,自古至今,太后娘娘有賢的有愚的,你曉得那幾個賢,那幾個愚?奴婢不知—


經書內載,有賢愚仁淫正歪。看無鹽四始良箴在,脫簪珥姜后賢哉。好,好,你也曉得。須慚呂后行事乖,休言武氏心腸歹。合前


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