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金丸記/第二十齣
第二十齣 盒隱
步步嬌生上衣冠出入皇宮宅,管領三千客。聽了些鳴鞭文武來,見了些鳳閣龍樓,瑞雲祥靄。萬歲帝王階,看旌旗日影龍蛇拽。
白咱陳琳一生近貴,半世隨朝,穿一套蟒衣海馬,繫一條玉帶文犀。戴一頂鏤金鑲帽,嵌鴉鶻石頂,懸一把鑌鐵打的刀兒,鑲鸂鶒木把。我雖不曾入鴛班豹尾,也近鳳輦龍床。想俺每日呵—
江兒水執掌宮闈事,聽妃后差。三千粉黛名書冊,八百嬌娥皆咱率。三宮六院深如海,閬苑蓬萊難賽。每日隨朝,有誰出鳳城門外。
白喒今日奉萬歲爺旨意,到御花園中採辦果品,與南清宮八大王爺上壽。來到金水橋邊,過此處就是御花園了,不免向前則個。喒一心奉着君旨,我半點不思別意。下貼上
園林好出宮來見金池水涯,阿呀,太子嚇!看儲君阿呀轉教人痛哀。這事渾如天大,心兒裡怎擺劃,不由我淚盈腮。
白阿呀,劉娘娘嚇,你好狠心也!現今聖上乏嗣,冷宮中李娘娘生了太子,萬千之喜。誰想到起嫉妒之心,叫我誆出宮來,將裙刀刺死,撇在金水橋河內。阿呀,我想逆天之事,豈可苟為,萬一如此,可不絕了宋朝後代?太子嚇,我欲救你,奈是女流,如何做得呀。那邊有個內官來了,我且在此,再作道理。生內上啲!金水橋邊站立者是何人?
川撥棹欄杆外,是何人走過來,呀卻元來是個裙釵,是個裙釵。貼阿呀,太子嚇!生嗄,他愁着臉,凝眸覷來嚇,懷抱着小嬰孩,懷抱着小嬰孩。
啲,是何人在此?呀,原來是寇妹。貼呀,我道是誰,元來是陳琳哥。生嚇,住了,你抱着這孩子,在此做甚勾當?𠲔,你在宮中做出些事來哩。貼阿呀,你道此子是誰?生是誰呢?貼是冷宮中李娘娘所生的太子。生嚇,元來是太子,請居正了。我且問你,既是太子,為何抱到這個所在來呢?貼劉娘娘起嫉妒之心,着我誆出宮來,將裙刀刺死,撇在金水橋河內。生阿喲!貼嚇,陳琳哥,這是逆天之事,豈可苟為。我待保救,又是女流,無計可施。陳琳哥天遣你來,快快保駕!生阿呀,寇妹,我今日奉萬歲爺旨意,採辦果品,與南清宮八大王爺上壽。我自有差遣。正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下貼嗄,他佯言不睬,竟自去了。待我喚他轉來,把言語激動他。嚇,陳琳哥轉來!生嚇,又喚我怎麼?寇妹,我去了又喚我則甚?貼嚇,陳琳哥,我是個女流,尚有公孫杵臼之心,你是男子,並無程嬰保孤之意?生你為何道此兩句?是什麼意思呢?貼別無他意,你要去自去。倘別人救了出宮,日後太子登基,我將此情奏出,把你碎屍萬段,悔之無及。生住了,但這裡不是講話的所在,且到亭子去細講。
前腔看兩下無人,方可處裁,量蒼天能覆載。阿喲!說將起魂飛在天外,說將起魂飛散天外。寇承御嚇,想這樁事實難擺劃。貼阿呀,生和死一命哉,又何須直恁乖?
生住了,呀!
五供養我心中轉猜,恐怕他事洩生災。過來,元非我身上事,我各自有欽差。咳,讓咱過去嚇!貼好嚇,伊家惡歹,你見人難佯推不管裝呆。你今圖自在,只恐後招災。生我便招甚災來?貼你要去自去,我抱太子在此也不妨哪。唱若逢智者,自有安排。
生咦,若依你說來,到把此事丟在我身上了麼?貼也差不多。生我且問你,太子還是真的是假的?貼好胡說,早忘了御園中射彈,砌臺下墜釵。你若不信,看小王所佩金丸,便知真假。生我見此金丸委實是真,只是事體重大,教咱實是難管、實是難管。貼嚇,我這般勸你,只是不肯保駕?生這事怎麼做得?貼阿呀,罷!我同太子一齊投入金水。生阿呀,住了,寇妹,你怎麼這等性急?我適才假言試你,既然你有真心,難道喒豈無實意。只是一說,日後此事若還發覺,你也不要來扳扯我,我也不來扳扯你。大家講定了,才可救出去。貼阿呀,你說那裡話來?自古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一則一,二則二,決不來扳扯你一毫。生好嚇,好個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一則一,貼云二則二。生云決不來扳扯我一毫。貼決不扳扯你便了。生阿呀,寇妹嚇,你須要牢牢記着!貼這個自然。生是便是了,把太子藏在那裡便好?貼嚇,有了。
僥僥令且把儲君在你懷內揣。生咳,你是婦人家,懷中可以藏得,喒是男子,如何使得?這個咱處呢?貼便是怎麼處?生嚇,有了。唱我把妝盒內且藏埋。太子嚇,你若噤聲須臾頃刻,方免得我和伊脫此災。
劉娘娘與李娘娘呵,
前腔他冤仇深似海,禍患怎生排?太子,這盒兒豈是盛你的?比着鳳閣龍樓還嫌窄,但藏出儲君興後代。
尾身擔利害拳加額,仗齊天洪福遮蓋,自古成人不自在。
白寇承御,我今日忘身捨命救潛龍。貼你救了小主,是麟閣標名第一功。生也罷,我雙手撥開生死路,一身跳出是非中。貼陳琳哥轉來!生怎麼?貼須看萬歲爺的金面。生我知道了,你放心去罷!貼是。生寇妹轉來!貼怎麼?生方才說的「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云了下貼阿呀,謝天地!如今事已停妥,不免回覆娘娘便了。既承皇懿旨,豈惜馬牛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