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雙忠記/第十四齣
第十四齣 仙諷
收江南外扮安祿山上領三軍、隨路駐旌旄，算江山一半屬吾曹。暫時解下錦征袍，尋一會快樂，尋一會快樂，向花前莫惜醉酕醄。
有美人兮天一方，幾回思慕熱衷腸。東風若與人方便，早為周郎作主張。自家因小節成其大事，只倚着人強馬壯，把唐天子錦繡江山一時打攪碎了。且喜平生作養壯士，個個都與我分憂。只是我這一點念頭未曾得遂。不免叫典膳所辦下筵席，教坊司扮下樂人，消遣一番，多少是好。典膳何在？淨上貴思麟作脯，奢欲酒為池。啟大王，呼喚為何？外云昨日分付你安排筵席，完備未曾？淨云完備多時了。外云怎見得完備？
西江月淨云鳳髓龍肝魚尾，豹胎熊掌駝蹄。猩唇美味鴞胸肥，此是諸般珍味。
外云有好酒麼？
前調淨云玉碗分來琥珀，小槽壓出珍珠。松花竹葉兩相宜，此時及時當醉。
外云教坊司那裡？丑上云詞翻新樂府，曲按舊宮商。啟大王，有何鈞旨？外云有甚麼好樂器、好新詞？說出來。
前調丑云金縷歌聲高繞，紅牙象板輕敲。銀絲撥動紫檀簫，玉管銀箏合調。黃鳥白鳩對舞，彩鸞丹鳳音嬌。霓裳一曲羽衣飄，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都是好的。外云我思昔日明皇殿間有一個馬、一個象，叫他舞就舞。如今這畜欺侮我，不肯舞了。還有一個樂人，名叫雷海青，是個瞽目之人，彈唱得好。他彈唱時，秣馬仰視，遊魚出聽。快教過來。淨云領鈞旨，叫雷海青，大王呼喚。丑扮雷海青上黃金用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見介外云雷海青，你把霓裳羽衣舞彈與我聽。丑云這曲是明皇在月宮帶回的。如今邊塞不寧，人人不樂，久不曾彈，不記了。外云你彈個清平樂罷。丑作彈差介外云叫你彈個清平樂，你到彈出塞上曲。丑云因時感興，彈錯了。外云你彈個得勝令與我聽。丑又彈差介外云這是七德舞，那裡是得勝令。當時唐太宗為秦王時，征伐四方，每日輒回列樂，名破陣樂。即位七年，改名七德舞。太宗時用得他，我如今要他怎麼？丑作怒介豈不聞歌七德，舞七德，聖人自作垂無極。豈徒歌神武？豈徒誇聖功？太宗意在陳王業。王業艱難示子孫。又不聞太宗十八起義兵，白旄黃鉞定兩京。擒充戮力四海清。二十有四功業成，二十有九即帝位，三十有九致太平。今日大王挾恩恃愛，以怨報德，且將他王業廢了，天地鬼神也不容你。我可惜是個無目之人，若是我有眼睛，不把你這畜生啖其肉、飲其血、寢其皮—怒把樂器打介外云尀奈這畜生無禮，到被他恥辱這一場。左右，將他今在試馬臺前，四肢斬了！淨奉旨殺丑介丑云寧為忠義士，不作亂亡人。下介
園林好二仙扮呂洞賓、何仙姑上家住在蓬萊路遙，開幾度春風碧桃。騎鶴背風生環佩，辭丹府，下青霄。
昔年曾到岳陽樓，花落猿啼幾度秋。今日重來尋舊事，青山不老水長流。小道乃呂洞賓、何仙姑是也。昨日上帝檢校仙凡寶籙，說道二十八宿原演作三十六禽。一時失了躔度，將三十六禽化為三十六人，謫降凡世。即今張巡乃是亢金龍，許遠乃是角木蛟，其餘人都在數內。又有貪、巨、祿、文、廉、武、破七星離垣，亦降世間。安祿山乃貪狼星也。如今虐害生民，上帝欲遣天兵剿捕，奈此人陽數未盡。今差貧道二人前去點化他，萬一化他回心，全此好生之德。此間便是，不免撞將進去。淨喝介你兩個道人來做甚麼？二仙云抄化的道人，煩通報。淨云啟大王，有兩個抄化的道人在外面。外云着他進來。二仙云大王稽首。外云既是抄化的，與他幾文銅錢。二仙云不要銅錢，要幾文金錢。外云你出外人要那金錢何用？二仙云要做洗兒會。外云你要甚麼東西喫？二仙云我只要軟溫新剝雞頭肉。外云這是宮內言語，你怎麼曉得？二仙云頗有醜聲聞於外。外云那道姑要甚麼東西？二仙云我只要一朵肋情花。外云助情花不是你出外人所用的，我與你一朵牡丹花。二仙云不要牡丹花，前日一枝被野鹿偷銜去了。外云到把瘋狂言語來惱我，左右的不要理他，都與我推將出去便了。淨云領鈞旨。眾人推不動介外云你們住在那裡？二仙云仙姑，他問我和你住處，說與他知道罷。
北新水令二仙唱萬松林下結黃茅，碧山圍白雲籠罩。跨清溪獨木為橋，水禽飛孤鶴叫。奏一曲雲璈，頃刻間眾仙來到。
步步嬌二仙唱滿地香風松花老，石徑穿瑤草，長生藥一瓢。虎守柴關，鶴窺丹竈。日月杖頭挑，自覺乾坤小。
外云你怎麼及得我這般富貴？
北折桂令二仙唱駕輕車出入皇朝，食有珍饈，衣有金貂。未免終日勞勞，浮生擾擾。夜夜朝朝，心坎上煩煩惱惱，耳邊廂絮絮叨叨。受用的都有了，只怕你有福難消，你的無常到日有家難奔，有命難逃。
外云這是天命終了，那有甚麼報應。
江兒水二仙唱善惡分明報，皇天定不饒。算來只待時辰到，禍福無門人自招。龍爭虎鬭何時了，勸你回頭須早。解卻兵權，隨我去山中學道。
外云你有甚麼富貴？
北雁兒落帶得勝令二仙唱穿一領破褵褷粗布袍，到強似團花襖。帶一方烏角巾，也強似簪花帽。你道眼明猶識陣雲高，終日的衽金革挽弓刀，總不如蘇門嘯，又不及五湖遊遨。分毫、比不得松菊陶潛傲。俺出家人逍也麼遙，把一個利名關打破了。
僥僥令二仙唱寸心迷日月，尺水捲波濤。滿地魚竿難垂釣，且乘風歸去好。
外云我如今幹成這般大事在這裡，你如何勸我修行學道？你兩個道人好癡了，快走出去！二仙云你既然不肯隨我出家，我留一個口號與你，你記在心：禍起蕭牆夜半天，肉山一倒血如泉。分明指與平川路，卻把忠言作惡言。
北沽美酒帶太平令外唱俺平生心性驕，工騎射習強暴，況斬將擒王膽氣豪。今來這一遭，一心為女多嬌，女多嬌是吾所好。他把我恩義相拋，因此上是非顛倒，也怕呵傍人恥笑。我今拚得與他打着罵着爭着戰着，呀，怎肯便與他干休罷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