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雙忠記/第十齣
第十齣 告廟
淨扮道士上早起焚香禮太清，晝長端坐誦黃庭。夜深忽作遊仙夢，孤鶴一聲霜月明。小道乃是玄元大帝廟中一個提點。自家業修清靜，教本無元。外物牽纏，須掃六根門戶；善端發見，都從五性地生。日日堅修城廓，時時牢鑿根基。明可通幽，在至誠感應；凡能入聖，憑功力加持。昨日中堂張老爹有一意旨到來，為因胡寇侵邊，今日要來告廟起兵。已曾分付徒弟打掃殿宇，整備香燭。不知完備未曾，不免叫他出來，問他則個。徒弟何在？丑云要補衣裳自績麻，要留賓客自燒茶。早知今日無妻子，何不當初莫出家。淨云徒弟，我分付你打掃殿宇，完備未曾？丑云完備了。淨云怎見得完備？丑云小徒弟清早起來，捲起真珠簾，擺開青玉案。淨瓶兒插上一枝花，金盞兒添些江兒水。竪起五方旗，打起十棒鼓。左立着侍香金童，右立着傳言玉女。裡邊設放得滿庭芳，外邊打掃得四邊靜。那三仙臺有五供養，寶鼎兒燒着桂枝香，縹縹渺渺瑞煙濃，前前後後香滿遍。打的打、吹的吹是齊天樂、碧玉簫，念的念、誦的誦是金字經、華筵贊。司香燭的，有大齋郎、小齋郎，司鐘鼓的，有麻郎兒、禿廝兒。一心奉請天仙子、水仙子、金娥神、聖藥王、瑞鶴仙、小將軍，爾眾親自降黃龍。昨日有個行香子，乃是虞美人大姐、柳青娘二姐、香柳娘三姐、絡絲娘嫂嫂、六娘子、七娘子、姑姑鍾四姐。好姐姐身穿紅衲襖，頭載女冠子，腳穿紅繡鞋，手裡拿着香帕兒，一個個點絳唇，耳上帶雙對玉環，胸前抹條玉抱肚。你看他眉兒彎、眼兒媚、臉兒紅，遠望行來步步嬌，走到面前端正好。意欲與我同入銷金帳，作個滾繡球。他要與我養個耍孩兒，願成雙，無奈鮑老催，不得好事近，真個惱殺人。又被師父將我脫布衫，遊四門，將神仗兒打得我不可思議功德。淨云遠遠望見一簇人馬，敢是張老爹來到。丑云若欲行師，必先禮聖，來意至誠，無不感應。下生同末上
菊花新生唱儒衣解卻換征袍，王事馳驅不憚勞。神力本非遙，須竭盡忠誠祈禱。
左右，叫過道士來。淨云稟老爹，道士磕頭。生云我今日到此告廟起兵，香案齊備未曾？淨云多時齊備了。生云將香案過來。
山坡羊生唱一則慮生民塗炭，二則慮朝廷蒙難，三則慮宗廟播遷，四則要舉眼成夷坦。特上干、披誠見肺肝。禱告玄元皇帝垂靈顯，保祐四海無虞百姓安。蒼天、蒼天望見憐，玄元、玄元陰空望保全。
前腔生唱聖天子春秋高邁，心事托鼎臣元宰。誰知道胡戎異心，驀地的把金湯壞。那佳人構禍胎，引得胡兒入寇來，窮兵黷武侵邊界，致使四海揚塵百姓災。憂懷、何時得放開，今來、要把乾坤復展開。
道士且迴避。淨下生云左右的，外面或學校師儒，或致仕官宦，或隱逸耆老，有相謀計策者，請幾個進來議事。末叫介丑上云有呼即至，聞喚即臨。大哥稟老爹，鄉下老人見。末稟介生云叫他進來。丑見介小人有事稟老爹：如今賊寇已到本地方了，不若點起民兵，固守城池，待別郡官兵與他廝敵。倘若退了賊兵，免得老爹辛苦。若還別郡不能抵擋，勸老爹棄了城池，避難而去，保全身命。未知老爹鈞意如何？生云此計不中，另喚一個來。丑下末叫介小外上八十老翁住破村，村中冷落不堪論。因供寨木無桑柘，為點鄉兵絕子孫。還似平寧征賦稅，未聞州縣略溫存。至今雞犬皆星散，日落西山獨倚門。煩大哥稟老爹，鄉下老人見。末稟介生云着他進來。小外見介生云叫你進來別無甚事，只為逆胡作亂，邊塞不寧。問你有何計策，對我試說一番。小外云山川之形勢不同，將兵之攻守亦異：大人先生常聞之。夷虜地之險阻，則未能周知；此江淮之地，道途平坦，山川庇漠，虜騎冲突莫禦。江淮之地，宜守而不宜攻。老爹此去，據淮而守，是以心戰，是為上策。惟老爹詳之、詳之。生云好計好計，承教了。
山坡羊生唱我既食君之祿，怎顧得人離家破，那顧得捐軀喪元，怎顧得妻和母嬰禍羅。引得胡兒奈我何，恨只恨權奸附勢，尤物傾人國。致使血濺郊原萬骨枯。揮戈、管取功成奏凱歌，山河、管取中興頌再歌。
前腔小外唱一句句忠言忠語，一字字忠心忠意，無非是為國為民，這是正誼非謀利。你若固守之，吾民當效死；公如避狄，避狄遷岐去，我卻夫挈其妻母抱兒。相期、區區怎敢違，從之、運行不可遲。
生云既然如此，明日到大教場招集義兵，就要起程，不可遲娛大事。
生明日點精兵，外相隨萬里行。
生矢心期補報，末刻日賀升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