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黨人碑/第三齣
黨人碑卷上
第三齣
引旦上曉寒不覺臨妝久，看日影又將晴晝。
竹風輕動庭除冷，珠簾日上玲瓏影。花帶粉脂香，柳拖金線黃。迷離山遠。奴家劉氏，小字麗娟。父親劉白門，官拜戶部尚書之職。因萱親早逝，隨任京中，年方及笄，自幼許配東陽謝氏，這也不在話下。只是我爹爹立身正直，與當今蔡京、童貫等不和，奴家幾番苦諫，爹爹生成剛介性子，全不以禍福介意。今早入朝去了，不知為何此時不見回來，好生放心不下。正是：愁多消翠黛，歡少懶拈針。淨扮乳母持帖上珍重鸞箋帖，為開孔雀屏。小姐為何獨坐在此？旦我在這裡候老爺回朝。乳母，你手裡拿什麼東西？淨這是老爺今早發下書帖，道東陽謝相公必在此會試，要差劉興到各寓所訪問他，為何不見他來？老爺只為入朝要緊，吩咐老婢教小姐打發劉興速去。旦既是老爺吩咐，你將此書喚劉興前去便了。淨曉得。劉興那裡？丑上出門稱大叔，在宅喚劉興。阿娘有何吩咐？淨老爺有書在此，叫你到各寓所去尋取東陽謝相公，老爺立等回話。丑那個什麼謝相公？淨你到忘了麼？丑各着裡哉，阿是小姐個對頭？淨多說。快些去！丑持將尺素臨魚柬，去覓東床坦腹人。下淨小姐，劉興去了。旦乳母，天色將晚，為何老爺還未出朝，不知是何緣故？淨想有什麼朝事，故此羈留，小姐不須憂慮。內喝道介呀，小姐，老爺回來了。請小姐回繡閣中去罷。旦乳母，快些點茶伺候。同下
山花子三男、二旦小軍，外上籲昏莫展回天手，忠言逆耳難投。恨奸雄毒如虎彪，壞綱常疚如仇。黨人碑賢良罄收，冠裳盡列名教休，空招千載百世羞。誰向汪瀾，砥柱中流？
下官，戶部侍郎劉逵是也。尀耐蔡京這奸賊，逢迎獻媚，蠱惑君心，花石綱已肇禍於前，應奉局隨招害於後，眼見烽煙四起，國事日非。今有托紹述之說，箝制聖上，將司馬光、蘇軾、程頤、文彥博等一班正人君子，共一百二十人，盡將指為奸黨，要擬作黨人碑，立於端禮門內。如此是非顛倒，忠佞不分，成何國體？成何世界？好笑那滿朝臣子，一個個隱惡不言。我劉遠既列朝班，豈能默默？我拚將此身，與一百二十人洗滌沈冤，未為不可。不免就此抄下揭帖，遍傳六部九卿，明日會齊朝堂，連名具疏，痛劾奸雄，且看聖意便了。中軍官。副有。外看令箭伺候。副曉得。
太和佛外具揭卑官劉逵剖，持遍叩。為蔡京妄上欺君久，回奸謀，元符一併同元祐，正人羅作黨人收。可見疾能蠹國都紕繆，望取連章劾奏，除奸醜，國脈重培世同仇。
中軍過來。副有。外可將我揭帖，送到吏、兵二部，傳送各科道衙門。副曉得。
舞霓裳外要星火奔馳似持節，把鞭抽。檄書飛遍急回頭，莫羈留。如違限刻吾當究，務留心休得話兜兜。副領鈞旨。下外再着一名中軍官過來。小生有。外你再將這揭帖呈送京堂十三都御史，各衙傳遞必須周，休得要忘前失後。若遲謬，定以軍法不宥。
小生領鈞旨。下外吩咐掩門。眾下旦上忽聽已休衙，忙蹙金蓮步。爹爹萬福。外我兒少禮。咳！怎麼處？旦退衙休問榮枯事，觀見容顏便得知。爹爹今日回朝，有何事這等悶悶不樂？可說與孩兒知道。外我有國家大事在身，非汝女子可以分得憂，替得力。你問他怎麼？旦呀，爹爹，總有國家大事在心，當此權奸用事之日，豈容你得展襟懷？依孩兒愚見，爹爹還恬退為上。外我的兒，我為父的正為權奸當道，必欲掃清朝宇，纔為快心。隱忍退避，豈臣子之所為？切勿再提起解紐二字。旦阿呀，爹爹阿！
榴花泣蕭條白髮宦舍冷于秋，本來水火豈相投？爹爹，你要去奸除邪，豈非美事？只怕勢成投鼠定招尤，枉自忠肝赤膽，空付與東流。外兒嗄，你說那裡話來？我做爹爹的呵，剛腸怎柔，這堅貞性秉難移舊。旦滿朝中狐鼠為群，怎容那孤鴻鳳友？
外我的兒，你還不知道，當今聖上呵，
漁家燈全不想社稷金甌，信奸邪不辨薰蕕。旦爹爹，朝廷目下又做出何等事來？外不要說起。聖上聽信蔡京之言，反將司馬光、文彥博、蘇軾、程頤、呂公著等一班正人君子，共一百二十人，悉皆指為奸黨，要撰作黨人碑。我怎忍見千載貽譏，何靳着九重親叩？我方纔已寫下揭帖，遍送大小各衙門，要與他樹仇，共凟向天顏奏。旦爹爹，倘然聖怒，如何是好？外拚將我分自囊首。旦爹爹難道不以後事為念麼？外非愁，身歿葬丘，還只慮皇綱解紐。
前腔旦須及早卸卻文繡，滄海上放鶴盟鷗，荒蕪徑松菊猶存，樂琴書自足消憂。丑上遍求覓不見文魔秀，呀，因甚的相對啾啾？劉興叩頭。外早上差你尋覓謝相公，可曾見麼？丑小人訪問謝相公寓所，書已投下了，只是不曾面會。外他往那裡去了？丑那店主人說，清晝，向山前水後，尋覓遍相逢偶。
外既如此，明日再去相請便了。丑曉得。下外我兒，你自幼母親早逝，將你許配謝生，所以今日要尋取他回來，完你二人姻事。今日又不遇他，他明日來，亦未可知。
尾我來朝封奏金階叩。旦早向青門做故侯。外報國孤忠志未酬。
外面折奸雄意自堅，旦休思埋骨在林泉。
合分明指與平川路，莫把忠言當惡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