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志居詩話/卷二十一/陳子龍
陳子龍
陳子龍，字人中，更字臥子，青浦人。崇禎丁丑進士，除惠州推官，丁憂，服除補紹興，舉廉卓天下第一，升吏部主事，改兵科給事中。有白雲草、廬居湘真閣諸稿。
王、李教衰，公安之派浸廣，竟陵之焰頓興，一時好異者譸張為幻，關中文太青倡堅偽離奇之言，致刪改三百篇之章句；山陰王季重寄謔浪笑傲之體，幾不免綠衣蒼鶻之儀容。如帝釋既遠，修羅藥叉，交起搏戰，日輪就暝，鵩子鴞母，四野群飛。臥子張以太陰之弓，射以枉矢，腰鼓百面，破盡蒼蠅蟋蟀之聲，其功不可泯也。觀其與李、宋二子選明人詩，自序略云：『一篇之收，互為諷詠，一韻之疑，互相推論。攬其色矣，必準繩以觀其體，符其格矣，必吟誦以求其音，協其調矣，必淵思以研其旨。於是郊廟之詩肅以雍，朝廷之詩宏以亮，贈答之詩溫以遠，山藪之詩深以邃，刺譏之詩微以顯，哀悼之詩愴以深，使聞其音而知其德，省其辭而推其志。』先生之論詩，知所本矣。小車行云：『小車班班黃塵晚，夫為推，婦為挽。出門何所之？青青者楡療吾飢，願得樂土共哺糜。風吹黃蒿，望見牆宇。中有主人當飼汝。叩門無人室無釜，躑躅空巷淚如雨。』錢塘東望有感云：『清溪東下大江迴，立馬層厓極望哀。曉日四明霞氣重，春潮三浙浪雲開。禹陵風雨思王會，越國山川出霸才。依舊謝公攜屐處，紅泉碧樹待人來。』吳越武肅王祠云：『羅平妖鳥集，唐室已顛連。草草群雄事，紛紛割據年。斗牛占王氣，屠販出豪賢。地屈孫劉勢，形支江海邊。爪牙多健勇，參佐集神仙。本奉中原朔，時分屬國天。錦城開邸第，大木擁旌旃。受冊三樓上，歌風駟馬前。自從納土後，終見舉宗遷。青蓋方朝洛，丹書改賜田。金輿何日去，玉盌不曾還。守墓新恩重，荒祠舊德傳。冕旒皆壯麗，子姓特綿聯。晚樹騰鼯鼠，虛簷響杜鵑。崇功銘版碣，遺恨滿山川。異代還祠廟，當年入管絃。竇融應貴寵，張軌共周旋。錫禮何妨盛，王侯豈易捐。誰言脫屣便，不見誓書堅。宋室諸陵在，南枝更可憐。』邊詞云：『大同女兒顏如花，十五學得箏琵琶。莫向中宵彈一曲，清霜明月盡思家。』『八城亦是古遼西，大纛高牙萬馬齊。壯士錦衣行樂地。十年無夢到春閨。』督亢云：『燕南趙北起秋風，亂後斜陽沒故宮。此地輿圖原不小，能藏匕首入關中。』
附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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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蘅圃云：『臥子定『幾社』六子之作，目曰：壬申文選。東鄉艾南英千子貽書誚之，蓋學前後七子之詩，而并學其文。千子非之，是也。若詩當公安、竟陵之後，雅音漸亡，曼聲並作，大樽力返於正，翦其榛蕪棘荊，驅其狐狸貒貉，廓清之功，詎可藉口七子流派，并攢譏及焉。予嘗購得甔甀洞集，係先生手自施鉛，自越江渡錢塘往返，點筆無虛日，卷尾必以朱墨識之，於吳明卿若是，矧古賢吟稿乎？今人手放翁、誠齋詩，讀未終卷，便毀唐人為不足學，多見其不知量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