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赤松遊/第三十八齣
第三十八齣 歌風
外白鬚扶杖上
過曲水底魚外擔酒椎牛，擔酒椎牛，前行接冕旒。千軍萬馬，來看皇帝劉。丑白鬚駝背杖上駝背生瘤，村莊不出頭。都來接駕，俺家也姓劉。
向外揖介阿哥阿哥，做人休嫌懜懂，不在耕田布壟。外只要做個皇帝，回來榮耀鄉井。丑咱是沛縣父老，在此村中久住。當初東村住的劉太公兒子劉邦，一生不知做莊農，只是喫酒好嫖，狂口罵人，專說滔天大話。後來他太公因他不守本分，着他縣裡投充個亭長，做個官身。因他嫖風，人家女兒不肯招他，連媳婦也是沒有的。可霎作怪，後來就有個呂老兒相他大貴，招他為婿。不料如今弄成大事，真真實實做起皇帝來了。今聞的從九江得勝回來，路由豐沛舊住的村坊，大宴三日。這縣官搭棚墊路，忙了一月。這些親鄰們都望有些人事相送。俺也指望個小小富貴，阿哥，你我還是村裡迎接罷。外我記着劉太公小我兩歲，俺一處結社。還讓我上座，這皇帝老官，叫我伯伯，那年不收。借我二十石租糧，也不曾還。今年十八年了，我家收的他手帖兒還在哩。你看黃羅寶蓋，多少人馬，遠遠望見百姓扶老擕幼。望村中來了。且迴避者。下。末扮漢王淨樊噲雜甲士內侍旗仗同上
引子夜遊船末創業開基真不偶，來經過壟荒丘。萬隊旗揚，九霄劍氣，想像斷蛇山岫。
掃蕩群雄定八荒，誰知亭長是君王。歸來再看興龍地，桑柘陰陰繞故鄉。俺是豐沛起兵，平定天下。不覺八載，因伐九江回路，經由豐沛。已命大軍前路進發，止帶羽林護衛，隨行軍士，到豐沛一遊。正是衣錦始知門戶改，野人爭看帝王尊。內侍傳旨，着公侯俱賜假還鄉，各官大酺三日，豐沛父老各賜牛酒，俱許照常參見，不拘朝禮。眾應科萬歲萬歲。丑外扮父老雜扮婦女提酒榼上舊為鄰舍老，來看漢官家。黃雞并白酒，兩個大西瓜。門上的，俺是皇帝老官緊鄰，姓盧的伯伯，姓劉的社長，和鄉村婦女們，看皇帝的。稟科傳旨放進，不許攔阻。入見介。丑揖外拱手婦女拜介劉家哥哥，劉家叔叔，一向好麼？恭喜做了皇帝了。諢科。眾喝科這些人村野退後些。末此乃寡人親鄰故舊，一別十餘年，十餘數人，存亡可感。遠勞父老饋送，可將御酒遍賜眾人，將村酒寡人自飲。父老雜坐一任喧嘩。丑外送酒科請萬歲進酒。眾坐飲科
中呂過曲山花子末九重帝主逢親舊，扳衣挽珮遲留。見桑麻麥田野疇，村童牧竪歌謳。合望黃輿垂裳擁旒，扶兒挈女填道周。鸞車龍節屏從騶，醉舞稱觴，歡祝千秋。
樊將軍，你還記得屠狗舊肆麼。
前腔淨草茅未遇曾屠狗，扳龍化作麟虯。憶村莊酒徒舊遊，爭看鎧甲兜鍪。合前
外醉起用杖拄科。丑醉吐科
前腔換頭外村翁樸陋，不識皇封酒。君家富貴難求，憶當年結交好遊，高談自比王侯。合前
丑醉科劉劉劉劉家皇帝老官兒，我還有一本帳，和你該算。末有何帳目，不妨面奏，自有沛縣租稅，可以支兌。丑用杖指科
前腔說來有由。秦朝那歲催征久，君家欠我糧麰。到如今一毫未收，好將租稅支留。合前
末內侍傳旨縣官，捐免豐沛租稅，為寡人湯沐之邑。父老且退，寡人軍馬勞倦，暫欲休息。眾留下朝廷稅，方知故老情。下
尾聲末黃雞白酒民情厚，敕賜公卿飲酎。內侍迴避，俺欲就此盹睡片時。不覺醉語喧嘩入夢休。
末睡科副末扮末魂荒上呀，呀，呀，莊周花蝶心難死，赤帝屠龍夢尚疑。垓下何曾成勝敗，江東依舊是男兒。俺只說項王敗死烏江，誰料復回江東，大起人馬。英布韓信領俺大兵，又投項王去了。怎麼了！怎麼了！外喊科末急走科
縷縷金兵四散，向誰投。烏江殊未死，反成仇。勢敗群雄叛，倩誰攻守。內鳴鑼減科那裡走，那裡走。看天昏地暗鬼神愁，孤身怎奔走，孤身怎奔走。下
淨扮項王領兵追上俺項王，假走烏江。收了韓信英布，料漢王插翅難飛也，快殺將去。
前腔騅不去，虞仍留，八千原未散，弄機謀。四面軍聲壯，已非漢有。末上急走。眾趕上科拿住了，拿住了。看天羅地網怎藏頭，劉邦那裡走！劉邦那裡走！
捉末喊下介。內鳴鑼末睡大叫醒科走走走，走走走！唬死我也。韓信那裡？英布那裡？項王來了。是了，是了，好一場大殺也。寡人同父老醉歡，不覺沉倦，偶然夢去，只見項王與俺大戰垓下，一敗不支。韓信英布投楚而去，幾乎遭他毒手。正是雄心未死存敵國，往事堪傷憶舊臣。
商調過曲集賢賓當年斬蛇如夢遊，把英俊親收。虎士熊師相左右。想那韓信英布，真是人中虎豹，非此數人，如何勝的項王？仗糾桓底定金甌，風馳驟，留不住浮雲遠岫。應僝僽，猛憶念遭逢難又。
俺沛中如有小兒善為歌者，可選一班來，以寡人作歌和之。小旦丑扮歌者上未開歌帝力，但聽大風詞。歌兒見駕。末起舞歌介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眾每句和科
琥珀貓兒墜小旦丑舞唱大風拂袖，掃盡碧雲流。雲去風飄無盡頭，蒼梧煙老鷓鴣愁。難酬，故劍消沉，起看星斗。
末寡人起兵以來，與韓彭共事。今死亡將盡，遊子悲故鄉，寡人千秋，魂魄終不忘此，好痛人也。泣下科
前腔四方誰守，猛士實難求。巢鵲空憐喚雨鳩，波寒霜冷楚江秋。似月落星稀，酒闌殘漏。
眾上請萬歲起駕回朝。豐沛父老俱在郊外遠送。
尾聲末君王淚灑雄心後，夢遶新豐如病酒。風雪依然念敝裘。
酒闌拂袖卻成悲，故國山陽更有誰？
戎馬十年天地老，白雲還憶在山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