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赤松遊/第二十一齣
第二十一齣 冥算
雜扮鬼叫捧大算盤上日月恢恢天網，煙雲暗暗冥都。念經燒紙本糊塗，難買判官文簿。大劫內藏小劫，後塗催趲前塗。算生算死費工夫，任他自來自去。俺乃閻羅殿前小鬼便是。今奉閻王令旨，使崔判查理陰陽文冊，編造生死大案。俺二鬼管守算簿，只得在此伺候。淨扮判官執簿舞上做烏盆舞判科
黃鍾引子點絳唇鐵臉獠牙，帽簷光乍，威風大。倒筆提拿，做鬼風流殺。
搖算盤科盤古何曾計算盤，不知元會萬千年。輪迴生死原無定，只在歸除九九間。俺判官掌管幽冥大數，細開生死乘除。以自混沌初闢，便有個大輪、五行作主。元會開治亂之期，又有個小輪十載一周，善惡分禍福之數。人見報應或爽，便說鬼神無憑。不知天有遠近，報有遲速。夏桀商紂，同一失國亡身。周滅秦興，只為數終德盡。講道學的認理，總是窗外觀燈。學佛法的參空，又像水中看月。既有血氣，便有輪迴。才說因果，又生疑惑。總是幻軀有限，不知玄理無窮。好似天馬行空，滅沒處正是神奇。又像過海神龍，凌駕中原有作用。今日奉旨登殿，查理秦國大劫，即開漢世新基。鬼使那裡？雜應科稟判爺一部十七史從何處算起？淨聽我道來。
仙呂過曲解三酲淨嘆陰陽把生靈點化，輪迴案少甚波查。他道使機心倒把輕肥跨，少甚麼英雄漢妝聾推啞。也只為其中有個天平架，他都是飽煖飢寒無所加。真實話，畢竟是禍無妄報，福有根芽。
鬼使們，你不曉得這個算法，有順算，有倒算，有遠算，有近算。就如放帳，每年起例，分毫不差。這是人身的報應，有陰陽大算。請老爺發放一番。
前腔淨比似他貞元神鬼察，也不知六道循環何處查。天道五百年一大盤，三百年一中盤。三十年一大算，十年一小算。人心日惡，報應日促。死算中又有活算，不在此數。以退限為消長。五千年盤古不曾差，元會運只在杯茶。也只如周天日月星辰轉，依舊明年到本家。何須詫，懸標問影，種豆生瓜。
天機且不可盡洩。鬼使可取秦家滅六國時，殺死軍民冊籍，取來一算。鬼取冊科。淨算念科秦莊襄王五年差大將白起坑長平卒六十萬。秦始皇五年，蒙驁伐韓殺首級十萬。六年伐楚，屠城三座，殺兵四十萬。七年下代，取首級六萬。破燕取魏，攻焚不等，殺死十三萬。滅韓取周，屠殺八萬。秦始皇十三年東巡狩，勞殺人民十五萬。其餘零星殺傷不等。淨作算科九九八十一，七七四十九，通計秦王殺死天下人民三百七十二萬。待我退來。又笑科秦兵築長城，死去十二萬。築阿房宮，死去十一萬。犯法遭兵火不等，死去十八萬。除去四十二萬下欠民命三百三十萬。待俺算他的償命處。看冊科有了。陳涉起兵，殺死秦兵七萬。沛公劉邦起兵，殺秦軍五萬。項羽前後殺敗秦軍三十萬。阬殺章邯軍二十八萬。入咸陽殺秦軍三十四萬。焚殺人民三十五萬。并零星已殺傷害不等。以上通計該殺二百五十九萬。下欠一百一十三萬，皆係秦人，未經報應，托生與項羽為兵，前後死於漢王韓信垓下之戰。其餘零星取報，不得盡記。雜稟判爺那秦皇坑的此秀才們，終日來大王案下，遞呈詞要報李斯的仇的。如今不把他處分，處分，終日在森羅殿上咬文嚼字，到該把這些酸鬼托生去罷。免他在陰司纏帳。淨俺已將李斯死于趙高之手，不待三年，漢亦族誅趙高，自有處分，陰陽一道。
北刮地風淨也不須債主的冤家相告發。也不須掙眉眼亂捉胡拿。也不須顛輕來論重爭閑價，古今幽微冤情甚麼不報過。那一處不酒闌花亞，那一處不水窮山凹，那怕他弄機謀妝圈套興王圖霸。空打鼓，弄琵琶，就是六國君臣也都有自取處。黑蒙籠窮奢謊詐。有無多富貴春還夏，空向眼稍兒將真當假。
那周家孔聖人，立的是個教。西方活佛，講的是個法。他外不過俺陰曹報應，地獄人天。
北水仙子纔纔纔，下早衙，又又又，午堂前分花押。怕怕怕，鐵泥人業鏡平拿，念念念，望鄉臺卵生濕化。那陽世間念經的蛇蠍心腸，講學的鄉願口角，好笑也。他他他，向人前閑裡嗑牙，俺俺俺，背陰中試玉淘沙。算算算，風流的罪過千般大，到到到，一納頭自把媒來嫁。勸勸勸，世人休燒黃紙哄菩薩。
小鬼，你把秦阬死的諸生，送還陽世，輔助漢王享太平富貴。李斯打入阿鼻，為諸生報冤。
隨煞假詩書賢嗔聖打，到這裡不用詞華。李斯，李斯，少不得親向刀山受一剮。
多算不如少算，人算不如天算。
請君自己乘除，何用森羅寶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