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刊雜劇三十種/鐵拐李岳/04第三折
第三折
外末俺孩兒李屠,死了三日,心頭尚暖,不敢埋他。
雙調新水令妒廉官滑吏墮阿鼻。謝俺呂先生、把俺來化為徒弟。這其間、啼哭殺嬌養兒,煩惱殺腳頭妻。咱人道生死輪廻。我這裡急回來、知他是第幾日。
外末云俺李屠孩兒還魂過來了。這個是你媳婦,這個是恁孩兒,我是你老子。正末云岳大嫂,福童孩兒。外末云這孩兒道甚麼?這個是你妻,這個是你兒。在那裡有什麼岳大嫂?正末云了外末云言語的卻不是俺這孩兒的言語。
沽美酒恁知他是誰他是誰。我將你來記一記。我這裡委實其實、將恁來敢不認得。怪末那!你怎生一發鬧起。恁知他是甚親戚。
正末云你都靠後,我再想一想。我死在陰府間去,那師父教人望鄉臺上看我屍首,渾家把來燒毀了三日,師父道,將李屠屍首我真魂借屍還魂。是!是!我且認了。是你兒子。父親,將與我一陌紙馬,去東岳廟上招魂,到俺家認我妻子孩兒,看他認得我麼。
太平令依舊有青天白日。可怎生則不見我幼子嬌妻。才離了三朝五日。大嫂!兒呵!這其間哭得來一絲兩氣。我在他這裡。可□知他在那裡。天那!幾時能夠父子妻夫完備。
正末云師父呵,與我全身;可怎麼與我殘疾條腿,胡著嘴。俺陽世間做的歹事多了。七寸逍遙管,三分玉兔毫,落在文人手,勝如壯士刀。
雁兒落一管筆拗曲直。一片心瞞天地。一家兒享富貴。輩輩兒除差役。
得勝令天那!今日個獨自個落便宜。更那堪半路裡腳殘疾。為甚麼屍首兒登途慢。則我這魂靈探爪疾。我暗想起當日。罵韓魏公一場怕一場氣。至如到今日。諕得我一腳高一腳低。
川撥棹自從俺做夫妻。二十年幾曾道離了半日。早起在衙裡。晚時在家裡。那一場歡喜。要一奉十。舉案齊眉。那些兒是夫妻每道理。聽得我打遠差、推病疾。
七弟兄他道頭七。二七。哭啼啼。三七四七在墳前立。五七六七腳兒稀。盡七少似頭七淚。
梅花酒呀!看看的過百日。一壁廂官事將門擊。一壁廂衣食催逼。奶奶飢、孩兒把他央及。那婦人、人才夠七八分,年幾不到四十歲。我若是去的遲有。他那歹婆娘使心機。使心機到家裡。到家裡廝成計。廝成計寄東西。寄東西買珠翠。買珠翠指良媒。指良媒怎支持怎。支持他會人賊。
收江南不中!則怕那會人賊贏勾了我腳頭妻。腳頭妻害怕便依隨。若是依隨了他一遍怎相離。我在他這裡。我這裡得便宜、俺渾家他那裡落便宜。
古調太清歌則他那退豬湯、不熱似俺那研濃墨。則他那殺豬刀、不快似俺那圓尖筆。殺生害命為活計。作業無知。是覓了幾文錢。拗是為非。俺也曾磣可可活喫民心髓。抵多少豬肚豬皮。你倚仗秤大小瞞心昧己。我倚仗著膿血債覓衣食。你瞞人怎抵俺傷人義。這的是東行不知西行利。
川撥棹一番去衙裡。馬兒上穩坐地。腆著胸脯,撚著髭𩫸。拘著相識。見人不祗揖。我便有省官臺官氣勢。
鴛鴦煞我這裡鬅鬆短髮身淹危。劃地著我柱著一條粗拐、瘸著一條腿。在生時請俸祿將養的紅白,飲羊羔喫的豐肥。唱道,著我這殘病身軀。醜殺的面皮。穿著些藍縷的衣服、可奔不的腥膻氣。到家私見了我幼子嬌妻。他把我借屍首的魂靈認不的。
云兀的便是城隍廟隔壁,是我家裡,正與我做好事哩。人鬧滾滾的,我分開這人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