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曇花記/第二十二齣
第二十二齣 嚴公冤對
夜行船淨扮嚴武挾侍兒上小旦扮王婉娘手握貔貅身似虎。嗟一病喘息殘軀。粉黛慵看。絃歌厭聽。早晚黃泉舊路。
下官西川節度使嚴武。磊落雄姿。昂藏俠骨。西蜀擁旄。身當虎將。南山射獵。手格熊羆。不想近日偶染一病。遂至郎當。昏瞶難支。淹延待盡。侍兒。一切人事且都不要報我。待我靜攝一番則個。
前腔生上纔出潼關經蜀土。過棧閣已到成都。城閃朱旗。衙開畫戟。千里轅門訪故。
木清泰芒鞋託缽。已到成都。此間就是嚴公帥府。不免叩門求見則個。內宅舍人上生貧道是嚴老爺故友。特從長安來相訪。煩為通報一聲。舍俺老爺有病。怎麼敢報。也罷。難為你迢遞遠來。待我替你一報。相見可也不定。你在門上伺候。鬼卒帶王婉娘鬼魂頸帶琵琶弦上
前腔小旦脈脈冤魂沈水府。親叩闕得請天都。寶劍清霜。牙旗旭日。且向高人泣訴。
與生相見科木相公萬福。生娘子何來。小旦妾乃鬼也。本姓王氏。小字婉娘。長安人氏。乃金吾小校王驤之女。頗諳音樂。素善琵琶。西川節度使嚴武未第時。流落長安。與妾鄰居。窺見妾姿色。用計誘挑。妾不合允從。竊帶宵奔。西出潼關。妾父訴之金吾大將軍。奏聞朝廷。差羽林軍星夜追拿。嚴武負心。見追勢甚急。將琵琶絃勒死妾身。沈屍川江。追軍拿獲。查無實跡。僥幸脫免。官至節鎮。妾在泉下。沈冤二十餘年。近日始訴冤上帝。許妾索命報讎。來到此處。幸遇大師。將冤情控訴。妾要見負心人。乞大師帶我一進去。生原來如此。待我先進去。替你轉達。舍稟上老爺。門外有一道士。說是老爺故友。特從長安來相訪。求見老爺。未知容否。淨我有病不見客。既是方外道士。或者是個異人。有海上奇方。可療我病。請他入來。舍諾。請。生進見科嚴節度相公。貧道不敢稽首了。與相公別來許久。有何貴恙。淨素不曾相識。有勞光顧。生曾與相公有舊。想貴人忘了。請問尊體如何。淨下官一向強健。近日偶染一病。十分沈重。道者有甚奇方。可療賤恙。生奇方頗有。貧道有一言唐突。適纔候見。門首有一女鬼。顏色甚麗。向貧道行禮。說也要求見相公。報仇索命。不得不以奉告。淨怒介這妖道胡說。下官負意氣人。平生不曾作甚虧心事。焉得有此。生相公。貧道焉敢妄言。此女頸帶琵琶絃。血尚淋漓。想必就進來了。豈是浪語。淨驚懼就几上叩頭求救科是了是了。大師聖人也。果有此事。本末已露。焉敢相瞞。既蒙通言。便望大師救拔。生倘可相救。貧道不敢辭。你看女子進門來了。小旦入門見科嚴公別來無恙。妾為女子。失身從公。是妾之罪也。千里宵奔。豈無恩愛。官軍追急。棄妾而逃。亦無不可。奈何殺妾。沈屍川江。公心不太忍乎。好色則竊女而潛奔。急難則殺人以自免。公真負心人也。渺渺重泉。沈沈長夜。冤魂不散。屢泣江波。近日始得伸冤于上帝。許我索命報讎。吾奉天敕而來。頸血未消。鶤弦尚在。可速就死。毋得稍遲。淨又叩頭科不才知罪了。當時事勢窘急。計出匆忙。負卿深恩。情罪甚的。一死何辭。不才意欲為卿修懺誦經。裝佛造塔。廣作功德。超度冤魂。庶幾彼此兩利。貸我一死。娘子意下如何。煩大師為不才善言方便。生娘子。是則是嚴公負你。今來索命。嚴公難辭一死。然於娘子無益。不如容他廣作功德超度。誠為彼此兩利。娘子請細思之。小旦大師。這個卻使不得。
桂枝香重泉無路。幽魂誰訴。靈隨夜月波濤。泣斷寒江煙霧。羅衣盡消。羅衣盡消。玉骨都無埋處。愁來千緒。謾欷歔。縱有琵琶調。湘靈不共居。
生娘子說來。其實慘戚。事已往矣。請自寬懷。小旦恨科
前腔宵行多露。恩情忍負。試看頸上鶤弦。是妾傷心痛處。家鄉又遙。家鄉又遙。空望一江雲樹。誰澆椒醑。望成都。猿嘯連腸斷。鵑聲帶血呼。
淨乞哀科娘子。不才罪惡深重。不消說了。只望娘子寬貸。後恨難消。前情可念。小旦又恨科賊。事已至此。還講甚麼情分。你本是個最歹心人。方在髫年。便手刃父妾。拾遺杜老。曠世逸才。遭逢兵難。以窮歸你。一言不投。便欲按劍。屢次將拾遺綁赴市曹。若不是冠纓屢掛簾鉤。你母親急救。一代才子。死在汝手久矣。你久鎮西土。枉殺平民。不計其數。我得請上帝。先發難端。後來索命者紛紛尚眾。你勿謂死者無知。我今現在。上帝分明。汝豈能逃死。
剗鍬兒天宮高聳紅雲護。冤情上徹紫霄居。蛾眉一伸訴。英雄告徂。鵂鶹晝呼。妖蛟夜舞。蚤赴酆都。難逃地府。
淨又乞哀科功德超度。必然有益。便不報前仇也罷了。小旦賊子遲了。
前腔雖然佛力能超度。何當怨鬼在冥途。昔彭生枉死。黑豕人啼。如意酖亡。蒼狗晝現。司馬捐生。凌逵為厲。桓溫絕命。殷涓常車。鼂錯不忘十代之讎。楚王難免六世之烈。自古報冤。豈止於我。從來盡償負。冤深怎逋。血痕尚污。哀情正苦。急辦紅羅。安排黃土。
下淨罷罷罷。我嚴武也是個好漢。怎麼苦苦向裙釵手中求活。分付家人。急辦後事。大師遠來。好生受你。多慢了。侍兒着人相送。
英雄蓋世氣橫秋。一旦淹淹作楚囚。
寄與世人休造罪。冤冤相報幾時休。
生弔場嚴公嚴公。木清泰遠來。指望點化你入道。誰想墮落至此。空負我一場好意。臨行之時。我祖師將此事早已說破。吾師真聖人也。不免回到潼關相會則個。豈無寶筏駕玄津。爭奈裙釵意轉嗔。正是藥醫不死病。秪應佛度有緣人。生欲下小旦去頸絃整衣巾上介大師大師。賤妾重泉下鬼。難遇至人。幸借天緣。敢求一言超拔。生你報怨雪仇。嗔心正盛。我奉齋持戒。道力尚微。佛法人我雙忘。冤親平等。若要消除災障。晨昏一句彌陀。小旦大師。世人那個不曉得念一句彌陀。生世人口念彌陀。心馳雜想。有如口口彌陀。心心淨土。何患不蓮生足下。旛現眼前。小旦多謝大師指教了。下生真個藥醫不死病。果然佛度有緣人。下
